山羊角下狐狸尾——这碗粥
时间:2022-04-10 08:06:40

  “妈,吃晚饭没?要不要给你煮点什么?”
  “不用忙了。”陈若妧说,“对了,我上次来的时候是不是拎了一个绿色的包?”
  “嗯,你说那个绿颜色不大合适。”
  “确实难看,拍鬼片才用那种阴森森的绿色。你叔叔的品味。”陈若妧伸出了尾指,很是嫌弃,“太差了。但好歹是他送的,而且很贵。过两天我陪他去应酬,就背那个吧。丑就丑了,当哄他开心。”
  “我放在你的衣柜里。”
  陈若妧拿出绿色包,把今天红色包里的东西一一倒出来,换进去。东西不多,大多是化妆品。直到她拿出一张纸,不屑地丢到了一边。
  陈戎看了一眼。
  那是一张邀请函——来自李育星。
  李育星是当今知名的建筑师。他进建筑这行纯属偶然。他高考失利,那时他的父亲在嘉北大学任董事,他就进了美术专业。中途的时候,大学新设了建筑学专业,他转系了。三十多岁时,名声大噪。
  对于建筑学是艺术类学科还是理工类学科的争论,由来已久,而且李育星是半路出家的。有一段时间,他的争议非常大。但他为人谦逊,低调不张扬。舆论平息过后,他跳出了设计院,自己开了一间建筑师事务所。
  这封邀请函,是说他即将要举办一次建筑展。
  陈戎又看向电视。
  陈若妧却定定地望着儿子,她说:“我不会去。”
  “嗯。”他没有发表其他意见。邀请函是给她,不是给他。
  陈若妧把这张纸丢到垃圾桶。但不够解气,她拿回来,撕成碎片,再洒向垃圾桶。
  陈戎洗完澡出来。
  陈若妧正在看综艺,哈哈大笑。她指指陈戎的手机:“震个不停,你和大学同学关系不错。”
  “嗯。”
  震那么多次,肯定是倪燕归。
  她讲的是社团的事。
  社团群里,同学们聊得热火朝天。
  温文家里是种果园的,他提起家里的果园到了收成季,于是一群人七嘴八舌,话题突然拐到了要去温文家聚餐的事。
  据老学员说,这是每年的“特训”之一,去年和前年都有。今年还没组织。
  一人说:「择日不如撞日,就明天?」
  温文热情好客,关键是不懂拒绝。学员们一起哄,他答应了。
  临时决定,倪燕归来问陈戎想不想去。
  陈戎说:「我这两天陪我妈,就不去了。」
  「那我也不去。」她发了一个“亲嘴”的表情,「戎戎,我去睡觉了。」
  陈戎复制了那个表情,回复过去:「晚安。」
  陈戎没再看群里的消息,陪陈若妧看完了那场综艺。
  陈若妧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转头向儿子,问:“这么好笑的节目,你都不笑啊?”
  “我有笑。”陈戎扬了扬嘴角。
  陈若妧歪着头看他:“你啊,情绪太平缓了。没脾气,老好人,在学校里会不会被欺负?”
  “不会。妈,同学们很友好。”
  “这我就放心了。”陈若妧说,“对了,明天我们去逛街,买一套适合我们现在年纪的亲子装,好不好?”
  “好。”陈戎起身,“妈,很晚了,你早点休息吧。”
  “对。”陈若妧捏了捏自己的脸,“熬夜会憔悴的。”
  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她看过去:“是你叔叔打来的。”
  她接起,不一会儿,脸色大变:“淋雨了,发烧了?怎么那么不小心?行,我知道了。”
  她挂上电话,着急地说:“囡囡发烧了,哭着要见我。我必须马上赶回去。”
  “嗯。”陈戎要去拿伞。伞柄已经抓到手上了。
  陈若妧在外说:“拿伞做什么?雨已经停了啊。”
  “好的。”他又把伞放回去,“妈,我送你下去拦车。”
  两人匆匆地下楼。
  时间晚,这里是岔路,很久没有出租车经过。
  陈戎叫了一辆网约车,车在三公里外。
  陈若妧的额头沁出了冷汗,嘴里不停地说:“囡囡身体弱,一发烧就要病好几天。今天耽误了送医,她又要受罪了。”
  陈戎安慰说:“妈,没事的,有叔叔在。他会照顾好的。”
  陈若妧摇头:“他不会,照顾孩子全是靠我。家里的保姆也粗心大意的。”
  陈戎给司机打了电话。
  司机说,他正被红灯拦在两公里外。
  “妈,我出去拦车。”从岔路往外一公里是主干道。陈戎朝外跑去,雨停了,路面湿哒哒的。他一脚一脚踩上去,溅起的污水飞上他的手,跑得快的时候,甚至能甩到他的脸颊。中途突然踩到一个浅坑。他想起来,这正是今晚车灯照过的那个坑。
  到了主干道,他拦下一辆车,指了指自己家的方向:“师傅,就在前面。”
  司机回头喊:“哎,你不上车吗?”
  “我不了,鞋子很脏,会弄脏你的车。”陈戎拿出手机,给陈若妧打电话,告诉她这辆车的车牌,“妈,安全到达以后,和我说一声。”
  “我走了啊,车来了。”电话挂断了。
  陈戎往回走,到了路灯下,再看自己的鞋子。满是脏水,白袜子的圆口都黑了。
  又要再洗一次澡了。
  回来,关上了门。陈戎抓住镜片,把眼镜扣了下来。力气有些大,金属钩刮过了太阳穴。
  他在玄关脱鞋,脱袜子。然后把鞋袜丢到卫生间,他光脚出来拿换洗衣服。之后冲了一个冷水澡。
  洗完出来,身子只擦了一半,凝在皮肤上的水珠接触到空气,那时,他觉得比洗澡时还凉快。
  房间的抽屉一直备着香烟。
  他拿了支烟,靠在阳台栏杆,按一下打火机。打火机跳出一截摇摆的火焰。
  他咬着烟,看着火苗烧上烟丝。那一霎那,烟丝亮了一圈黄色的光。慢慢的,眼前飘出浅浅的烟雾。
  没有星星,没有月亮,天空是一块大黑布。他冲着黑漆漆的夜空,呼出了嘴里的烟雾。
  快十二点了。
  他问倪燕归:「睡了吗?」
  也许睡了,因为之前的聊天记录停在“晚安”上。
  过了两分钟,他的烟吸得急,且重,眼前烟雾缭绕。
  她回了信息:「本来要睡觉,但是在看书。」
  「什么书?」陈戎叼着烟,知道她看的不是正经东西。
  「课外书籍。」她只能这么说。
  「嗯。」又是什么霸道王爷,总裁弃妇之类的。
  「明天去不去摘果子?」
  「你不是不去吗?」
  「我现在想去。」
  「你去我就去。」
  陈戎把烟灰弹进花盆:「早点休息,明天见。」
  抽完最后一口烟,陈戎翻着和倪燕归的聊天记录,见到了她今晚的照片。
  她没有化妆,眼睛不再无辜,而是自然上挑,堂而皇之在勾魂。
  忍耐力的极致考验是有一个妖精女朋友。
  温文的家在邻市,他是村里的。他的手一指:“这片果园是我们家的,最近是摘苹果的季节。”
  赵钦书冲着果树,张开双臂:“哇,温社长,你是地主啊?那片山都是你家的吧?”
  “不是。”温文说完,突然向另一个方向指过去:“那片山才是我们的。”
  赵钦书把手臂的角度转向温文:“温社长,我能抱一下你的大腿吗?”
  温文:“别胡闹。”
  陈戎是从家里出发的,没有跟社团的大巴。他搭了公车,停在村子路口。
  温文开着小货车出来接他。
  陈戎觉得抱歉:“温社长,不好意思,我来晚了,还得让你出来接。”
  “没关系。”温文熟练地换挡,驶上了水泥路面,“我平时送货的时候,这条路不知来回多少趟。”
  陈戎随口问了问:“温社长,你们家的果园有上电商平台吗?”
  温文答:“就在朋友圈卖。我们只卖村里地的,产量不高,只做熟客。山那头的,批发出去了。”
  不一会儿,到了果园。
  陈戎还没下车,见到前面的倪燕归。
  她穿了件绿色条纹衫,配米白运动裤,正欢快地向小货车跑过来。
  温文望着她灿烂的笑脸,恍然大悟:“毛教练说你们是情侣,我半信半疑。原来真的是。”
  “对,我们是情侣。”陈戎说完,下了车。
  倪燕归到了跟前,拉起男朋友的手:“我尝了温社长果园的苹果,非常非常甜,我打算买一箱。你帮我抬?”
  “好。”陈戎笑了笑。
  “陈戎训练这么久,确实有效果。现在跑三公里,不怎么喘了吧?”树下的毛成鸿走了过来。
  陈戎笑说:“是,谢谢毛教练。”
  “继续努力。”毛成鸿说,“哎,小倪同学,你完全不参加社团训练了?”
  倪燕归摇头:“训练就不去了。但像今天这种活动,我觉得我是可以的。”
  毛成鸿惋惜地说:“多少人付出99%的努力,就差了1%的天赋。”
  倪燕归当是耳边风,拉起陈戎:“走,我们去挑苹果。”
  走得远了,她踮起脚:“没想到提前见面了,有想念我吗?”
  “有。”陈戎低下声音,“想了一晚上。”
  她笑得很坏,揶揄说:“又失眠。”
  “以后不要乱发照片。”
  “我发的是正经照片,是不是你有不正经的想法,所以才会失眠。”她戳戳他的手臂。
  陈戎很无辜:“我是按照你的计划走的。”
  “走得挺快。”
  摘完了果子。大家吆喝去后山逛一逛。
  赵钦书喊:“走,去温社长家的山头!”
  温文领着大家过去,说:“昨天下雨,幸好早上干了。不过有些土层比较松,大家当心。”山路是温文常走的,沿着秃草就知道前进的方向。
  不得不说,这处风景清新自然。倪燕归站的地方是矮矮的山坡,但有视觉差,乍看像是临空凶险的悬崖。背景一望无际,浩瀚蔚蓝。倪燕归觉得,这座山比起军训的野林子有氛围。
  她和陈戎还没有过合影。她喊:“毛教练,你帮我们俩拍一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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