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吃冰淇淋,是去哪里买?”小朋友胖乎乎的手上举着一张五十元钞。
“小朋友不能吃哦。”她说,“吃了拉肚子。”
陈戎转身就走。
小朋友喊:“买冰淇淋的哥哥走咯。”
倪燕归跟了上去:“我们在幼儿园的时候,有没有合照啊?”好像只有同班的才有。
陈戎没有回头:“谁跟你是‘我们’?”
她向他扮了个鬼脸。
他没看见:“我问你,你走不走?”
“走去哪儿?”
“离我远点。”
他才说完,她上前一步,跟他不到半米的距离。
陈戎突然问:“你是可怜我吗?”
“没那么廉价。”
“你问我一个人孤独,在这句话之前,我不觉得。”但是有她在,他周围的空间就不再空荡。“我在最后说一次,你走不走?”
倪燕归假装没听见:“我们去玩碰碰车吧。”
“我只有在黑暗里才会彻底做自己,我不是你想象中的仅仅失去笑容的‘陈戎’。我很不一样。上次令你生病,是我的错,以后会不会有类似的事情发生,我无法预计。”陈戎说,“倪燕归,你只有一次逃的机会。我放你走,你大可走得远远的,我有面具拦着,不会去打扰你。但你让我做自己,到时候你就没有逃跑的机会了。我没有把自己摆到过谁的面前。真正的我是什么样的人?也许很恶劣,也许很残忍。这样的我,你还跟不跟?”
第85章
倪燕归一下子就笑了。
陈戎这些话,如果对着一个清纯小白兔讲,对方也许会害怕。但倪燕归自己就是离经叛道的人,要说她和陈戎之间,谁占上风,肯定是爱得越久的人,输得越惨。
她有底气,有王牌。她仗的是陈戎从幼儿园开始对她的仰慕。
笑了几声,她问他:“放狠话之前,要先亮亮自己的黑历史吧?你这些年有做过恶劣残忍的事吗?说给我听听。”自从做了亮片美甲,她很喜欢翻看手指。特别是在阳光下,亮晶晶的。
陈戎被她的指甲晃了眼睛:“我要是有的话,就不会用未来时态了。”他不知道,踢足球害得自己母亲流产这件事,当讲不当讲。或许可以讲,但绝不是在这座儿童乐园里。
这里到处是欢声笑语。小朋友们的童趣,太嘈杂了。
“那不就是虚张声势,一只纸老虎。”倪燕归得意地笑,“让我给你讲讲我的事迹吧。你知道的,我从小到大魅力就大,有句话叫,天生丽质难自弃,用来形容我是最好不过了。”
陈戎:“……”
她满脸都是自信:“有登徒子觊觎我,一群不自量力的王八蛋,挑在放学路上围堵我。我左一拳右一拳,把他们打得屁滚尿流,听说其中一个还去医院缝了针。他们就不是好东西,在我这里吃了鳖,不敢报警。后来他们抄起了家伙,西瓜刀,铁水管,看样子想把我大卸八块。那段时间,我刚刚沉迷九节鞭,但没玩过实战,就找他们当小白鼠了。战果,我想你应该猜到。”
“嗯。”这个时刻,陈戎很庆幸她是习武之人。
“对你?我没在怕的。”倪燕归昂起头,“说了要解救你,我一定说到做到。”
“随便你吧。”该说的,他提醒了。他不是没有给她机会。机会是有限的,“倪燕归,你再跑的话,我就不客气了。”
倪燕归望过去。陈戎毫不保留地张扬着他冷厉的线条。
奇了怪了,他长得很薄情,但对她却那样的长情。
碰碰车的队伍是老少皆宜。到了这里,就不用跟小朋友抢名额了。
车有双人座,有单人座。倪燕归想和陈戎各挑一辆单人的。
陈戎却拖她上了双人座的车。
他绑上了安全带。
她没有动,问:“为什么我们要坐一起?”
“为什么要分开?”陈戎探身,给他扣上安全带。
“分头行动,各占一片山头。”她本想说,大杀四方。但对手有小朋友,她就改了口。她只是从战术上分析他们要分开的原因,而不是从两人的关系上。
陈戎说:“一辆车也可以占领整片山头。”
座位是两人的,但方向盘只有一个。他知道自己是陪玩,所以把方向盘让给了她。
游戏开始了。
倪燕归却迟疑。不一会儿就被一个小朋友撞到了。
陈戎伸手扶住方向盘,把方向盘划了一个圈。
刚才撞他们的小朋友被追尾了。
小朋友哇哇大叫。
倪燕归提醒说:“撞太快了,对小朋友要温柔。你凶神恶煞的。”
“我坏。”什么事情都能推到这一个字之上。
在这个尖叫声不断的场面,倪燕归居然跟陈戎聊起天了。“你把未来说的那么可怕,那我想问一问,你对‘坏’的定义是什么?”
小朋友回头来,露出兴奋的脸。
倪燕归说:“小朋友没被吓到。”
“坏有法律,有道德,大的、小的。不是只有杀人放火,才叫恶劣。”
“照你这么说,难道只要不照面具人的性格行事,就叫坏了?”
似乎是这样。
李家的家规,陈戎都知道。就跟他姐姐那样的,知书达理,谦虚低调。李育星背地里干了不少背德事,但在表面是晚辈的榜样。
如果是温和的“陈戎”,他在这个儿童乐园里,受欢迎的程度绝对会比倪燕归多得多。之前想吃冰淇淋的小朋友,喊的人也会先是:“买冰淇淋的哥哥。”
儿时的陈戎知道如何当一个好孩子,只是不去做而已。后来他把自己打造成一个听话的人,和李育星一样,做足了表面功夫。但倪燕归让他摘掉面具,他就想一个人,什么也不管了。
小朋友喜欢她,不喜欢他,那就不喜欢吧。
“换了从前,我要精心计算,怎么样才能最快地获得别人的认同。现在我懒了。”
倪燕归一手操纵方向盘,另一只手伸过来。因为看着前方,她的手没有对准他的脸颊。
陈戎知道她想做什么,把脸凑合到了她的手指边。
她一下子就捏住了:“没人规定我们一定要当和好亲切的大哥哥大姐姐,懒得理就不理吧。”
陈戎觉得倪燕归放了一个闸口。他出了闸口,想必是回不去了。“那你觉得,现在我这样,是你喜欢的?”
“这么说吧,我喜欢乖男生。你伪装得很温柔很深情,但那个你的样子很可怕。比起现在的你,那个才是真正的未知。”因为人不可以压抑一辈子,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他会爆发的,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那时,才叫恶劣才叫残忍。
他嘴上说自己可以继续伪装,但她知道他不能。要么他疯,要么他逼人疯。她不愿意见到他走到那一步。
她笑嘻嘻地跟他说:“我也不知道喜欢或者不喜欢,从道理上来讲应该是不喜欢的。”
见到他的冷眼,她又补充说:“计划赶不上变化,或许哪一天我突然发现你的魅力了。”
这时,碰碰车被一个小孩撞了过来。她一个不稳,向他的方向靠过去。
陈戎不用管方向盘,把她抱了个满怀:“晚了,你走不掉的。再跑的话,我可能会毁了你。”
她咋舌:“不至于这么变态吧。”
他看着她,没有回答,低头在她的唇上啄了一口。
四周响起小朋友起哄的笑声。
有一个大喊:“跟我爸爸和我妈妈一样,大哥哥大姐姐,你们很快会有和我一样可爱的小朋友了。”
倪燕归对于男生的要求从来很简单,简单到她一遇见以前的陈戎就觉得命中注定。
直到现在,也很简单。她喜欢这个陈戎吗?或许是,或许否。两人以后能走多远,这就和陈戎所说的一样,什么都不知道。但她有逗弄他的心,和他走在一起不害怕。不像分手的那段时间,患得患失的,总是揣测这个人的心。
她耿耿于怀他的欺骗。但在她福尔摩斯式的推理之下,她没有了顾虑。
下了车,倪燕归找了一个路人,说:“麻烦帮我们拍一张照片。”
陈戎问:“要笑吗?”
她回答:“想笑就笑,不想就不笑。”
“我不爱笑。”他从小就不爱笑。这个跟开不开心,快不快乐没有关系。他板着脸时,也能是高兴的。
她点头:“那就不笑。”
两人的合照,他面无表情,她阳光明媚。
路人把手机还给倪燕归,说:“你的男朋友很酷啊。”
倪燕归看一眼照片:“他比较别扭,别见怪。”
她把照片发给陈戎,命令他,要把这张照片当成两人微信的聊天背景。
陈戎说:“很花。”
“但是好看啊。”男的俊美,女的漂亮,赏心悦目。
他把手机给她。
很有默契,她知道他的意思,主动把背景切换了。
陈戎接过:“真的很花。”
她盯着他。
他没有把背景撤走:“算了,花就花吧。”
倪燕归笑了。她的喜好没有变,她喜欢乖巧听话的陈戎。他不再温和,但他有别样的“乖巧听话”。
晚餐没有在外面吃。
陈戎说冰箱里有很多菜,晚上回家吃。他问:“你们去岛上拍几天。”
“不好说。我在网上见过那种武打类的小视频,有一个兵器展示吧,看介绍说拍了一个月。”倪燕归说,“他是一个人出镜。如果说我和何思鹂要拍对战,还要互相过招,用兵器的话可能更麻烦。一次过的东西,拍出来不一定顺利。赵钦书说,这些是给外行人看的,关键是漂亮。要漂亮的话,得增加很多花式和套路。”
“嗯。”
“你去不去?你是摄影组的人。其实门票不贵,你嫌贵的话,我给你包了。”
陈戎不确定的是,母亲那边会不会有状况。她的现任丈夫似乎很喜欢她,很疼爱她。但是,这两天,母亲心心念念的,是那个男人。
陈戎不知道,一个当丈夫的,能不能容忍自己妻子受到刺激是因为其他男人。“明早再看吧,今晚没什么状况的话,明天我陪你过去。”
两人一路走一路聊,正经得不得了,手没有牵,肩并着肩而已。
陈戎回到家,才去拉她的手。“你的行李已经在这里了,今晚不住酒店了吧?”
倪燕归回头:“为什么不住?”
“酒店贵。”
她讶然:“不是你给我付吗?”
“我是你的谁?我为什么要给你付?”
“那我自己付吧。”
陈戎一把抱起她的腰,用力地向上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