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眠当然不会讨人嫌,在送别处止住了步伐,再次鞠了一个躬,随即转身走出了怀恩厅。
厅外的广场里,有供亲属等待的区域。
许眠挑了个僻静的角落,安静地坐下。
她不由自主地想,原来人走了,真的会一切如浮云。过往的恩恩怨怨,都好像随风散了。
换做以前,姑父早就扑上来恶言相向。可是今天,他们却容忍她进行了告别仪式。
所以啊,人这一生,到底在图什么呢?
为什么会有人,不问缘由地对别人好。
就像陈遇许对她。
为什么会有人,因为缘由,不断地对人恶劣。
就像姑父他们对她。
在一切没有发生之前,姑姑姑父包括奶奶,对她不说非常好,也不算太差。
逢年过节的温馨,节假日的和睦往来,包括她小时候发烧,姑姑的贴身照顾,这些确实都是真实存在过的。
她自嘲,真的是一步错,连一个和解的机会都没有。
许眠觉得有些累,她靠在柱子上,静静地发呆。
突然,熟悉的嘲讽在她背后响起,“呦,这不是我们的大学生么,怎么今天是一个人来的,这么多年了,还是没把自己嫁出去吗?”
许眠的脊背微不可见的僵了一下,她挺直身体,站了起来,转身看着来人。
姑姑姑父穿着黑白的孝衣,和这里的大多数人一样,面容有些憔悴,但是不妨碍他们说出刻薄的话语。
“许眠,我看你连你妈都不如,你妈都二婚了,你到现在还没把自己嫁出去。”
“早知道,你当初就不该拒绝我们替你找的对象,你说说,那小伙子哪里不好,家境也好,工作也不错,你非得挑三拣四,挑到最后,你挑出什么东西来了?”
许眠没说话,她的眼睛隐没在墨镜后面,脸上没什么表情,整个人脊背挺直,双手不自觉握紧。
就如同那个夏天一样,无依无靠无助的致命窒息感又向她袭来。
姑父被她的姿态触怒,他把岳母去世的悲痛全部发泄在许眠身上,“戴着个墨镜做什么,是觉得没脸来见我们是吧,你当年明知你妈出轨,还要瞒着你爸,害你爸出车祸去世,你确实该没脸。”
“你知道你奶奶最后说的什么吗?她说她想儿子,她这辈子唯一的遗憾是白发人送黑发人,许眠,你就是个罪人,你生来贱命,你不要以为你不回嘴,我就会放过你……”
许眠麻木地看着姑父的嘴张张和和,那些语言像利剑又一次把她劈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就在这时,有双手捂住了她的耳朵,身后瞬间靠上了一个微热的胸膛,熟悉的气息将她完完全全的包裹住。
“许眠眠,不要听。”
陈遇许低沉悦耳的嗓音,透过双手传达到她的耳朵,带着雾蒙蒙的震感。
一股泪意,不受抑制地涌上眼睛,许眠的呼吸立即急促了起来。
一双手可以隔绝的声音有限,但是陈遇许的意外到来,却比那句“不要听”更让许眠触动。
她浑身充血,耳朵很热,更要命的是胸腔里的热烈情感,正在不断起伏。
姑父他们明显是惊讶陈遇许的身份,但是转瞬即逝,立马将火力对准他。
“呦,你又是谁,我可告诉你,许眠她可是有出轨的基因,毕竟她妈妈当初……”
一句话还未说完,就被陈遇许打断。
他平日里不笑的时候气质清冷,此时更是表情冷冽,气势凌人地开口,“欺负一个晚辈,你们又算什么——东西。”
话音不重,话里的轻蔑冷淡却一览无余。
姑父听完,果然气的跳脚,他立即上前,想要推搡这突然冒出来的男人。
陈遇许压根就不怵,他正准备好好松松筋骨,刚要有所动作时。
却见身前的许眠,突然像个小炮仗一样上前几步,狠狠地将她姑父推得一个踉跄。
姑父措手不及,倒退几步,惊愕地看着许眠。
姑姑立马将姑父扶住,声音尖利,“许眠,你要做什么!”
这个闷葫芦一向是任他们辱骂,现在突然有了动作,令他们措手不及以及不安。
许眠还没从热血澎拜的状态里冷静下来,她声音又冷又厉,音量很大,“你们欺负我可以,但是欺负他不行!”
她依然戴着墨镜,气势却空前的强,“我警告你们,你们要是再敢对他不客气一个字,我就把你们的嘴脸全部宣扬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