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可以对她不客气,可以因为她妈妈的事情羞辱她,可以因为她做错的事情辱骂她,但是欺负陈遇许不行。
那么好,那么优秀,那么耀眼的陈遇许,怎么可以被他们这么肮脏的人羞辱。
他们再多说一个字,她都怕自己会忍不住直接爆发。
她以前不反抗,只是觉得自己不配,可是这不代表,他们可以当着她的面欺负陈遇许。
不,不当着她的面也不行。
右手被轻柔地握住,许眠的瞳孔震颤了一下。她将右手轻轻往上抬,随即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身体却依然以防御的姿态,紧张地挡在陈遇许身前。
许是第一次见到许眠竟然会反抗,姑姑姑父都愣了一下。
之前来参加告别仪式的亲戚还未全部离开,因为这边的动静,三三两两聚了些人过来,隐隐传来些话音。
姑父他们最终还是怕了许眠的那一句“把你们的嘴脸宣扬出去”,恶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扭头直接离开。
随着视野里,他们身影的消失,许眠终于放松了紧绷的身体。
一身勇劲卸了下来,她却突然不敢回头了。
她不确定,姑父说的那些话,他到底听到了多少。对当年的事情,又了解了多少。
她的太阳,会不会也觉得她一身罪孽?
所谓的近乡情怯,大概就是这个时候。
明知道她只要转身,只消看一眼,就知道陈遇许是什么态度。
可是她就是害怕,从心里升起一股几欲窒息的惶恐与害怕,让她不敢接受真相。
与她的害怕相反,陈遇许并未让她有继续彷徨的机会。
他用拉着许眠的手,把她拉了过来,另一只手接住了她的肩,让他们可以面对面的直视对方。随后腾出一只手,把许眠的墨镜拿了下来。
这双平日里狡黠灵动的眼睛,此时泛着红,琥珀色的眼珠经历过泪水的洗涤,更显透彻,目光里却透露着彷徨与慌张。
脸色微红,睫毛微微颤抖,嘴唇不自觉的抿起,显然是紧张害怕到了极致。
陈遇许的表情也不是很好看,桃花眼肃然地紧紧锁住她,脸上没什么多余的情绪,下颌线紧绷,声音冷淡,“他们这样对你多久了?”
许眠有些悻悻,不知该如何开口。
说真话,怕他难过,说假话,怕是活不过今晚。
陈遇许看她这个表现,深吸了一口气。他从听见那些话语时,就非常生气,勉强克制住内心的暴躁,冷漠开口,“你爸爸有这样对你吗?”
一股泪意再次涌上许眠的口鼻,她吸了吸鼻子,开始讲述小时候的事情,“其实在妈妈出轨之前,他们都对我很好的。”
“我妈妈生我的时候太年轻了,所以我刚出生的时候,都是爸爸带,包括他们回来之后,也是爸爸更为宠我,送我去上学,给我辅导作业,妈妈是等我再大一点,发现我确实很乖很可爱,才开始渐渐有爱我的表现。”
“爸爸妈妈出去创业的时候,是奶奶带我,她小时候会教我唱儿歌,还会亲手给我做衣服鞋子,教我做人的道理,带我夏天抓萤火虫、冬天堆雪人,带我端午包粽子、过年包馄饨,她虽然待我不亲近,但是也没有亏待我。”
“包括我姑姑姑父也是,他们以前不是这样的,过年会给我压岁钱,生日会给我送礼物,我小时候有一次发烧,烧的很严重,是姑姑不眠不休照顾了我几夜。”
许眠用手背抹了把泪,鼻音很重,声音开始带了哽咽。她并没有否认陈遇许问的问题,答案显然易见。
陈遇许的心情变得更差了,他几乎不敢想,他的小姑娘,之前究竟过的什么样的日子。
他来得并不早,勉强只听到一半,就已经忍受不了了。
那她呢?
那些个必须跟他们相处的日日夜夜,她到底背负着这样的日子过了多久?
背负着一个明明不是她的原罪,遭人白眼辱骂,惶恐委屈求全度日。
“你卖掉别墅之后,就跟他们分开住了,对吗?”
许眠点点头,“嗯”了一声,“分完遗产,我就自己住了。”
陈遇许的心狠狠的颤了一下,初二初三,整整两年,在他的眼皮底下,在他没有察觉的时候。
不,他当时察觉了,可是她说没有事发生,他就真的信了。
或许在那之后,也有过今天这样的情况,要不然,她也不会之后跟他们断绝了往来。
许眠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她的眼泪愈发的不受控制,不由自主地开始喘息。
手不断地抹着泪,却是越擦越多。日益累积的委屈,时隔多年,终于在陈遇许的面前,卸下伪装,一点一点的才开始宣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