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说完,又咳嗽了几声,她捂着胸口,好半天才喘过气来。
“桥桥,祖母累了,你自己去玩吧。”
春桥陪了祖母没一会儿,祖母便浮现出几分倦意,才几月,祖母脸色愈加苍老,脸皮都耷拉下来,皱得像缩了水的树皮。
春桥又服侍着祖母睡下,这才跟花戎回了兰溪居。
因为祖母咳嗽得厉害,春桥有心想让祖母舒服一些,便翻了翻她从前看过的那些书,终于在一本杂学里寻到一帖法子——用金银花入蜜,再腌上嫩生生的枇杷,吃下去就能止咳润肺,平心静气。
枇杷这个季节不好找,但也不是没有,春桥差人去管事那问,钱管事对盛老太太捧在心尖尖上的春桥还是给些脸面的。
他很快回话来说城东有家卖枇杷的,不过还未熟透,枇杷果涩得很。
至于金银花蜜,京城却找不到一家,得再往南边去,那边天气暖和,说不定会有。
春桥自然没那么大的权力指使管事耗费人力和财力去南方采金银花蜜。
她苦思冥想,才依稀想起修竹居那似乎是种过一些金银花,是盛秋潮少时种的,不知道现如今还活着多少。
......
院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护卫罗三不知从何处冒出来,一板一眼朝盛秋潮回禀:“少爷,是桥姑娘在偷你种的金银花。”
他又问道:“要属下去抓人吗?”
裙角擦过草丛的声音飒飒作响,盛秋潮停了作画的笔,他低垂眼梢,让人摸不清他在想什么,声线淡淡,只是说道:“吴荇去。”
“好嘞,”侍候在一旁的吴荇得了令,兴高采烈极了。
他出院门后,仗着盛秋潮的势,有心要吓唬一下春桥这个从前对少爷百般虐待的春桥,便张牙舞爪道:“好哇,哪来的小贼,敢偷到我们少爷头上来?”
春桥正弯着腰采花呢,吴荇这一嗓子,吓得她手里的花都掉了。
她抬起头,看见盛秋潮从吴荇背后走出,更是尴尬不已。
梦境里的少年满身血气,虽然狼狈却不掩姿态,现如今盛秋潮长得更是冷峻好看,眸光稍偏,看着人的时候眉眼都仿佛放了勾人的钩子。
但春桥见到盛秋潮只觉得又惊又怕,还未开口便紧张到脸红了大半。
她被人抓了个偷花的现行,惊魂未定之下结结巴巴开口:“不......不好意思。”
少女骨架轻,身量细,秋裳也遮不住漂亮的身段,提着篮子的手指纤细,衣袖滑落,露出半截雪白的皓腕。
此时怔怔盯着人的模样,更是让人喉咙发干。
盛秋潮心不在焉地看了眼春桥脚下七零八落的花,从容开口:“采都采了,不如表姑娘进来坐坐?”
第14章 春桥几乎是落荒而逃。……
盛秋潮的修竹居倒是拾掇得挺干净,三进的小院,青石砖边种着郁郁葱葱的常青树,角落里的翠竹随着风簌簌摇曳,一派绿萦萦的盎然生机。
春桥一眼看到盛秋潮搁在桌几上未作完的画,卷轴压着,只露出半只猫儿似的瞳眸,眼角下一点小小的泪痣,眼眸微微弯起,似乎在笑。
春桥摸了摸自己眼角的泪痣,奇了怪了,这画中女子的泪痣怎么长得同她一个位置?
“渴了吗?”盛秋潮指了指茶盏,“茶在这里。”
春桥端起在光下几欲透明的瓷盏,老老实实地一饮而尽,她努力保持神情平静:“谢谢三少爷的茶。”
“不用谢,”盛秋潮说完这几个字,又低头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看起来。
春桥觉得现在的气氛着实微妙,明明是盛秋潮请她进来的,现在却把她晾着,她不安地捏了捏衣袖,才张口解释道:“那花是我拿来做花蜜的,祖母日夜咳嗽,需要金银花蜜入药。”
“嗯,”盛秋潮惜字如金。
春桥看到盛秋潮低头的时候,长睫分明地掩着眼眸,好像黑翎羽似的,侧脸出尘,眉目如画,有种敛然的淡定。
她又看了看这屋子的布局,坐北朝南,梨木色的书架,上面摆满了书,只在一个角落里摆着一些盆栽,墙上还挂着几幅字画,落款都是凌柏,题于丁卯年。
凌柏是盛怀宁为盛秋潮取的表字,春桥还记得盛怀宁刚开始并不如何重视这个养子,只不过是长公主提起,才草草取了这个。
那段日子,府里的人轻视他,春桥羞辱他,长公主偶尔来了兴致才会去瞧瞧自己的儿子。
盛秋潮过得并不好,但他自己似乎从来没把这些放在眼里。
春桥正在一脸放空地想着昨日种种,突然听到盛秋潮说道:“过来。”
她抬起头,发现吴荇托着一案画卷,盛秋潮正展开一副在仔细端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