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鹿秀赌的那么大,谁也没想到。
单利息就有四两银子,更不要提本金,贾二郎一抹脸就不认人,威胁鹿秀再不还钱就要对他动手了,鹿秀好说歹说,先说定下个月还四两利息,本金等明年年底再说。
鹿秀眼高手低,认定自己把本金挣回来不算什么,最难为的反而是下个月的四两,于是把主意打到鹿琼身上。
朱氏的哭嚎声更高了:“我的儿,现在可怎么办啊!”
怎么办?鹿琼面露嘲弄,不是说好了把她卖给李保成么?还在哭什么。
然而下一刻,鹿秀的话让她也愣住。
“娘!”是鹿秀的声音,“我也没想到李保成会下狱啊,他家都被抄了,还有十五天就得还钱,这可怎么办?”
鹿琼呆住,脑子里只剩下一句话。
李保成下狱了?
狂喜之后,鹿琼反而打了个寒颤。
狗急跳墙的鹿秀不会罢休,她知道,没有李保成,还会有赵保成、王保成,甚至更坏的情况……
正厅里朱氏的哭嚎声如此无助,伴随着鹿秀的骂骂咧咧,一片嘈杂里,鹿琼反而更加冷静。
但李保成入狱总归是好消息,她有了喘息时间,她一定会知道鹿秀和朱氏打算做什么。
她握紧了一直没放下的柴刀。
*
李保成是很圆滑的人,做事无赖但也不出格,后宅不宁但也不招惹惹不起的人,本来这种人是很难出事的,偏他撞上了。
是县衙那边直接收的监,不准探视,第三天李保成就被剥夺了功名,他后院的“没有姓名”被放归回家,妻妾则一同收监。
鹿琼打听了好几个人,才知道了李保成这次祸事从何而来
李保成后院里某个没有姓名,是府城里大人物的早年走丢的女儿。
大家闺秀怎么走丢到县城举人无望的秀才的后院里,这无从得知,大人物对这个走散的女儿怎么想,也没人知道,但大人物无疑是迁怒了李保成的。
他被掀出来很多旧账,比如设赌局,再比如放贷逼迫农人卖儿卖女,这些事别人做没做不知道,但大人物想拿此打死他,是轻而易举的。
他最后被判了徒刑,主要是是死囚还要收监一年才能秋后问斩,大人物等不及了,徒刑三千里,足够李保成死在路上。
而与此同时,朱氏越来越急迫,鹿琼和谢子介相见那天,她和朱氏吵得就是布坊的活,这几天鹿琼留了心眼,悄悄试探了布掌柜,确定了布掌柜看不上鹿慧后,赶紧约了下一次去做工的时间。
布坊织工每月能有二百文的收入,不算低价,但与鹿琼无关——这些钱她做子女的得交给爹娘,而入了鹿老爹和朱氏的手,鹿琼自然拿不到分毫。
但至少,就为这二百文,鹿老爹就不会不让鹿琼去布坊。
所以朱氏和鹿琼现在几天一吵,要鹿琼去给鹿慧说情,让鹿慧替了她的活计。
鹿琼拖延时间,说布坊那边不会同意,布坊的活很精细,鹿慧做不到。
鹿老爹觉得鹿琼说得很有道理,不让朱氏继续说服鹿琼,等鹿老爹去做工,朱氏恼了。
她从厨房拎了菜刀要砍断鹿琼的手,说:“你就是不孝,不友爱姊妹,要不是你不愿意教阿慧,阿慧怎么可能不能去做工。”
后来还是鹿秀解的围,为了还赌债,鹿秀使出浑身解数劝住了朱氏。
“娘!她没了手,可就卖不出价了!”
想到四两银子,朱氏这才作罢。
鹿琼垂眼回屋,心越发下沉:既然谈到价钱,可见朱氏已经找到新办法,要拿她抵了赌债了。
她时间不多了。
*
鹿琼摸索到自己柴刀,终于安心了。
她被关在自己屋子里已经两天,两天,透过不隔音的土墙,她听完了朱氏和鹿秀对她所有的处置。
他们计划先和赌坊商量,看鹿琼能不能直接抵四两银子或者更高,要是可以,直接卖给赌坊,要是不行,也可以去问问城里的花楼。
只是鹿琼常年劳作,虽然眉眼清丽,但肤色微黑,花楼肯定也会压价,除此以外,还有就是看看有什么老员外想娶娇妾的,只要能给的起钱,怎么都好说。
至于朱氏为什么硬顶着一个月家里少二百文收入,要断了她出去的机会,其实也很简单。
鹿秀就算背了债,也没忘记去赌坊,那天他心血来潮,想去布坊问问活计的事,才知道鹿琼居然约了下次的时候,根本没打算让出去。
要说起来最怕没这四两银子的,肯定是鹿秀,他在街上转悠了两圈,便生去来一个歹毒的计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