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为野心勃勃,不甘屈于人下的女人,皇后知道,如何能说动眼前这一位。
果真,在自己允诺一出,她又如何能抵抗得了?
看着颜盈盈攥紧的手指,皇后扬起嘴角,满意地笑了。
“等方嬷嬷回来,本宫会想办法递信出去,到时候里应外合必成大业。说来,这大秦,早该是时候换个天了……”
厚重的宫门隔绝了一切,这里悄无声息发生的所有约定,无人知晓。
……
端阳祈福礼终于结束,几个时辰下来,颜月只觉腰酸背痛,但无论如何面上还是得保持着。待众命妇三拜退下,太后遣散了众人,却独留了颜月。
一众妃嫔虽是羡慕或不悦,但却不敢有话,就连之前一直颇有微词的李宸妃都只是冷哼一声,并未多言。
待到四下无人,太后沉了脸:“太子妃,你身上的毒如何了?”
颜月执礼,将解毒之事及那几个人的处置汇报了。
太后轻轻颔首,脸色却未缓和:“董氏嚣张,顾瑾越矩,你既禀告于我,哀家自然要为你做主。此事,不能就这样算了。”
“谢皇祖母体恤!”颜月深深拜下,“一切但凭您做主。”
太后疼爱顾珏,自然能懂得那封密件里的事情,看似是东宫不严,进了不轨之人,但深究起来,太子妃中毒事小,董氏一族图谋甚大。事关重大,若再不遏制董氏一族的心思,恐后患无穷。
太后也不多言语,只命摆驾,却是亲自带着她前去见圣上。
太后本对皇后不满,自去年寿宴后,更是等于撕破了脸皮。只是她顾及皇帝的想法,只管后宫,也不插手前朝。
这一年,皇后势力早就被步步削弱,能依仗的只是前朝董尚书。
他门生故旧太多,甚至在董尚书被罢后,依旧有一波死忠追随者。圣上为稳朝堂,虽一再削弱,但结党已成气候,哪里能轻易动摇根本?
前几次小打小闹,虽给予警示,却到底未能彻底斩草除根,次次柔怀之举反而还助长其非分之想。
如今顾珏不在,这黑手已直接伸进东宫,如此,怎可再姑息?
皇帝老了,雄心不如从前,狠绝不如从前。她必须要去提醒儿子:故人已去,他难道还要让明皇后唯一的子嗣受制于人?
眼下,朝中明相残留的势力已随着时间流逝消失殆尽。新晋的人大多投靠董尚书,剩下的也多为墙头草。真正桀骜不驯,敢于直言上书的能有几人?
这些年,太子做得很好,但顾瑾一旦露出了爪牙,各方势力就存了观望之心。皇帝把太子推得越高,大家对他的期望就越大,只要顾珏哪里出了一点小小不妥,说不定就是致命伤。
而此消彼长,顾瑾只需抓住机会,稍稍表露就能拉拢人心。
此次太子南下赈灾,顾瑾暗中黑手必定不少。必须趁着顾珏成功归来,声望极高之时,收拢证据,彻底扒了顾瑾的皮,熄了他的心思。
太后坐在撵轿上,以手撑头,心中潮涌却是字字不落被颜月听在耳中。
她一直以为圣上对皇后顾瑾总是小惩大诫,说到底还是偏于纵容。却没想过,这也许是那个位置上,圣上能做到的最好。
高位上,掌管天下,平衡人心。圣上从血腥夺嫡中走来,一心想做个明君,却也囿于明君的盛名中,难以真正肆意行事。
他钟爱嫡长子极力推高,却又不得不顾及现任皇后母家的势力和感受。他恼怒朝臣对自己的制约,却又狠不下心全然不顾民心。
可是,放纵董家,给予顾瑾希望,到最后,不正是反而给了顾珏各种阻力吗?
颜月皱着眉头,帝王的制衡之道和拳拳爱子之心,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圣上?她有些恍惚,又有些莫名的不安。
撵轿终于停了下来。
颜月垂着眸子,安静地跟在太后的身后,随她进殿拜见。
此时已近晌午,正是圣上批阅奏折的时候。
听闻太后亲临,他放下朝政,亲自携着太后的手落了座。颜月则规矩地行了跪拜礼,一声“平身”后便站在太后身侧。
“皇帝,朝政要紧,身子更是要紧,你瞧瞧你,这到了用膳的时候,怎地还在看奏折?”太后握着他的手,只觉指节凸起,根根伶仃,到底是自己的亲儿子,她扫了一眼李公公,“你们到底是如何伺候的?怎地不好好劝劝陛下?”
“太后娘娘息怒,老奴罪该万死!”李公公跟随圣上多年,最是机灵,虽在场众人都知圣上为何醉心事务,食欲不振,气色不佳,身子也跟着有羸弱之相,但他还是先把一切认到自己头上,“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圣上哪里不知太后这些话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拍了拍她的手,沉声道:“母后,是儿子的不是,惹得母后忧心了。”
太后见他如此,也不好多说什么,长叹了一声,唤了李公公起身,嘱咐他多多劝谏。
母子二人就着修心养生随意聊了几句,太后便将话头引到了东宫下毒一事。
圣上两颊略有凹陷,脸色本是略显疲惫,听到“中毒”两个字,却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神瞬间冷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