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呸!”阮钰铭吐了口唾沫,“我们家还用哨兵和向导上菜呢,你别不要脸!”
这边二人讨价还价的唾沫横飞,那边“上菜的哨兵”正在伙同“上菜的向导”偷吃冰淇淋。
“哨兵,”晏菀青挖了一勺冰淇淋送到了房其琛的唇边,“将你的味觉调整至两度半,将触觉调整到二度。”
尚存的精神链接将她的指令原封不动的传达到了房其琛的身体里,他能感觉到原本过于灵敏的五官突然有了两样短板,就算伸出舌头舔舐嘴唇也没有尝到皮肤表层的油脂和腥咸。
而当带着凉意的柔软甜品在舌尖融化的时候,平生第一次,他理解了冰淇淋的魅力。没有了冲鼻的香气和冲脑的甜味,他有些惊讶于自己竟然还想再来一口。
对房其琛而言,这种感觉非常新奇。
以前在前线的时候也从未有过向导与他实现过较为牢固的浅层精神结合,大多只是挂在外围进行辅助,与其说是搭档不如说是挂件,以至于这还是他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切身体会到向导的调整和保护。
奇妙的感觉,真的很奇妙,安心、信任和欣喜混杂在一起,变成了海潮般层层涌来的欢欣,他开始能理解那些整日盼着绑定向导的同僚,这种感觉确实能让不得不紧绷神经的哨兵沉迷。
但话又说回来,这本来是房其琛一生也无法体会的感受。
就像那个男人说的那种,他是一个失败品,一个精神图景过于封闭的失败品。
与接受实验而精神力变异的晏菀青不同,他的失败,是与生俱来的。
“天生拥有过于厚实的屏障导致了向导的精神触手难以穿透,不仅如此,它也妨碍了贵公子与外界的交流,然而精神图景的完善离不开信息的交换…—换言之,它抑制了精神图景的发育,所以贵公子的精神向导才会是一只……脾气不太好的布偶猫。”
他的主治医生曾这么告诉他的父母,大概也是从那时候起,那个男人在心底对他判了死刑。
毕竟缺乏攻击性的哨兵,从来就只是一个笑话。
这也是他会在母亲的默许下参与军部实验的原因——他或许不需要多余的野心,但他一定需要远超他人的力量。
平心而论,实验很成功,可也很失败。他的精神图景在药物的作用下向着越来越封闭的极端情况发展,他的精神向导也依旧是那只懒洋洋的布偶猫,而他本人,却拥有了普通哨兵难以匹敌的力量。
可以说,是实验室里的痛苦和煎熬,才造就了“前线屠夫”房其琛。
但那并不是幸福和快乐的开端。
一个无法与向导真正结合的哨兵,无论他拥有多么强大的能力和多么坚定的意志,都不过是保修期连四十年都没有的易耗品,因此,在那场强词夺理的军事审判里,他被轻易剥夺了一切扔到了这里。
“要再来一口吗,哨兵先生?”女孩的声音拉回了他的思绪。
“别先生、先生的叫了,”他闭了闭眼睛,右手伸出食指点了点额角,“这里明明还连在一起,你也会觉得生疏的称呼很奇怪吧?”
“那要喊琛哥吗?”晏菀青一下子就笑了,“阮哥总是‘你琛哥’、‘你琛哥’的叫呢。”
房其琛才不吃她这套,“随你,你就算喊我哥哥也不要紧,反正你应该和我妹妹同龄。”
“妹妹……?”她惊讶的问。
“如果在王国长大的话,她今年也应该从学院毕业吧?”房其琛睁开了眼睛,眺望着窗外的雨幕,“话虽如此,我们也有近二十年没见过了,说不定已经被老爸给折腾死了呢。”
“琛哥的妹妹……是向导吗?”
晏菀青小心翼翼的问道,也无怪她有如此猜想,就像普通人大都想凑齐一儿一女一样,哨兵儿子和向导女儿的组合也是人气居高不下的理想子女搭配。
“不,”房其琛干脆的否认了,“我母亲很想要一个乖巧的向导女儿,遗憾的是我妹妹也是一名哨兵。”
这么说着,他扭头看向女孩。
“若是血色苍穹继续追杀你,或许有一天就能见面了吧。”
“琛哥想见她吗?说不定我可以为了你努力一把哦?”她歪了歪头。
“见她做什么?”房其琛话里有话,“我现在只想活得长一点而已。”
长一点,再长一点,在被神游症吞噬之前,每一分钟都比上一分钟更珍贵。
房其琛不想被放弃,他一点都不想成为军部的易耗品。
因此,他需要晏菀青。
“琛哥说的对,”女孩将最后一勺冰淇淋送进了嘴里,“谁不想长命百岁呢?”
事实证明,还真有不想的,那就是坐地起价的清道夫。
这名丧偶哨兵在阮钰铭忍无可忍的咆哮声里,屈从于后者的狐假虎威,百般不情愿的给他们打了个八折。
“少校的薪水明明很可观,你们到底为什么要为难我这个悲催的底层人员……”他拖着装着柯乐和耶奇的沉重棺材,嘴里抱怨个不停。
“少校的薪水确实丰厚,”房其琛顺着他说了一嘴,下半句又话锋一转,“可我一个子儿也不想在你身上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