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室中的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 楚宁透过烛光中的微末尘土向容澈看去, 只见他如渊的墨色眸子沉静如常, 却终是在道完这话的抬眸间划过几缕怅然。
楚宁问他:“这是为何?”
从他们目前得知的信息来看,这位仙君至多是被北昭国君用什么方法囚禁了起来,即便她无力从中挣脱,也不必走到这般地步。自毁仙修、并投身那恶鬼盘桓的羽渊,但凡一位有些常识的仙人, 都不会用这种惨烈的方式了结自身的。除非这人是当真不愿再存活于这世间了。
容澈轻摇了摇头,道:“此事极为隐晦,即便是那仙籍之上, 也未过多着墨。”
楚宁:“行吧,只怕当年此事发生时太过突然,对天界来说也算得上是个不小的打击, 你们天界自然要对此事讳莫如深,更别谈留下些什么野史轶事了。”
这样,线索似乎就断了。只是,楚宁隐约觉得,他们好像忽视了些什么。
楚宁开口问道:“容澈,你方才是不是有道过,这北鸢国君沉珏,在效仿千年前的那位,所以,这王城内的鬼胎一事,是不是也与此事有关?”
她说着,心中百思不解的疑惑似乎终于寻到了几丝突破口,“而千年之前的那位,也正是用这一招困住凤影仙君的!若我想得没错,这沉珏正是在此处发现了这一点,才作此举动的,这么说来......”
不好,雪兮仙君有危险!
*******
石室深处,榻上女子的身形似乎更明晰了几分,而其胸前萦绕的一团浑浊之气则更加强盛。
男子立在床榻一侧,双眸紧闭,眉心现出一道黑印,正全神贯注地施术。随着他手中的动作,更多的暴戾黑气往石室中聚拢而来。
可待他正施到关键之处时,脑中却传来男子的声音:“你不能这样这么做,更不能这样对她!快住手!”
沉珏眸中闪过一道凌厉之意,冷哼道:“白痴!不这么做,怎么将她留下来,难道你不想要与她长厢厮守了?还是说,你害怕了?”
男子声音有些发颤:“我、我不是害怕。可是,这样做,当真能将她留在我身边?”
沉珏道:“不试,又怎么会知道?况且,你如今再反悔,也已经太迟了!”
男子的声音渐低,似乎是在喃喃自语:“只希望她不会怨我。”
沉珏听到这声低叹后,手中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面上又复一派冷厉,骂道:“没用的东西!”随即右手一挥,将体内男子的意识封禁住,继续施展手中的术法。
眼看着那术法就要施展完毕,身后却传来一阵不小的动静,他唇边勾起,冷笑道:“来得正好!”
果然,沉珏转过身来之时,两位女子已出现在了这石室之中。
沉珏眼中含笑,说道:“阿兮,我正愁不知去何处寻你,可巧你就来了!我们果真还是心有灵犀!不过,以后再不能这般乱跑了,我会着急的。”
雪兮看着面前的男子,心中似有什么东西逐渐明晰,冷冷说道:“你根本就不是他,你是何人,为何要侵占他的身体?你把他怎么了?”
沉珏笑道:“你们啊,还真是郎有情、妾有意,真是叫人怪羡慕呢!放心,我没将他怎样,只是在帮他完成他想做的事情!”
雪兮一惊,看向那榻上与自己别无二致的女子身形,心底一阵恶寒。
男子正在施法的,是她的一半元神。
方才她赶来之时,便感受到了自神魄发出的强烈不安,原以为她还有时间,可以再与男子好好相谈,不曾想......雪兮抬眸,冷眼看着面前这张熟悉的面孔,道:“所以,你是如何寻上沉珏这位宿主的?如何我没猜错的话,你的本体,是一只修炼千年的鬼吧!”
沉珏笑道:“雪兮仙君如今才知晓,倒真是一点儿都不令人意外呢!我本以为如今天界的仙君,特别是执掌一方的大人,个个都慧黠明智,没想到......”他笑了几声,继续道:“真是让我演得幸苦呢!”
雪兮身子一颤,向后退了半步,眼中尽是些不可置信,随即愠怒道:“所以,你究竟想做些什么?”
难怪,男子在她面前会有那些失常的举动,她竟然没有细细纠察,反而错过了解决此事的最佳时机。她又重新打量起眼前之人,他虽顶着沉珏的面容,可周身气质、神态举止却与沉珏大相径庭。
沉珏冷哼一声,道:“做些什么?仙君待会儿不就知道了吗?像仙君说的,我不过是一只鬼,这世间的荣华富贵、权势地位皆不被我放在眼里,唯一想做的,不过就是全了有情人的一片痴心罢了。尤其是你们二位。如何,这个答案,雪兮仙君可满意?”
雪兮看着这人的眸子,脑中渐浮现出自己数百年前听过的一件轶事,随即思绪又逐渐受拢。
这鬼,正是千年前此地的国君,殷策所化。
对这位国君的名字世人多半并不陌生,可对于化成鬼后的他,众人便再未知晓了。只知,这三界之中,出了个怨天怨地的恶鬼。不止性情极端多变,就连风格品味,亦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关于其手下的恶逆之事不胜枚举,反正只要有各种震惊众人的咒术出现之处,必定系此鬼所为。
她来北境前,曾听过这位的传闻,本并未当作一回事,也从未仔细搜寻过这鬼的下落。本以为二人不会有何交集,没想到,竟会这般相见。
身旁的白茵一直静静听着二人对话,并不知晓其中实情,此时见雪兮面色凝重,因低声问道:“仙君接下来打算如何?”
雪兮扫过榻上,目光又回到男子身上,静静道:“殷策,若你肯就此罢手,他日若到了天界,我尚可替你稍加求情。可若你再继续执迷不悟,就别怪我不客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