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九鹭非香
时间:2022-04-20 09:52:25

  而现在我终于知道了,哪有什么治好的办法,他不过是打算把我体内的邪祟之气,再次引渡回去罢了。
  只是……
  为什么一定要到这个地方呢?
  像是要回答我的疑惑。
  谢濯催动了身下的阵法。
  阵法旋转,「我」身上的邪祟之气开始往谢濯身上飘去。
  然而,这邪祟之气却并不像之前我引渡时那样简单,它们似乎很不愿意从「我」身体里离开。
  尽管之前它们已经冲爆了我的经脉与皮肤,但当它们被要被吸入谢濯身体里的时候,它们还是那么的不情愿。
  而谢濯在「我」身下画下的阵法力量强大,似乎不由得邪祟之气逃逸。
  它们逐渐被抽出「我」的身体。然而,在它们离开的同时,「我」身上的血液也随着黑色的邪祟之气被谢濯吸入。
  谢濯在……抽走我浑身的血液?
  我刚意识到此事,却看见另一边,在「我」另一只手腕上,有一股白色的气息涌了进去。
  这气息似乎是来自这净土一样的「冰湖」。
  谢濯一边抽走「我」浑身的血液与邪祟之气,一边让这冰湖的气息填充了「我」身体里的每一寸血管……就好似在给我……
  换血……
  见此一幕,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腕。
  我手腕皮肤并无伤痕,甚至更比之前,还要细嫩一些似的。
  “血誓我收回了。”铺天盖地的邪祟之气灌入谢濯的身体,他却像没事人一样,看着地上昏迷的「我」,一如往常说「地上凉」、「别喝酒」一样,平静的说着,“我不在了,血誓对你来说,是个负担。”
  我站在谢濯身边。
  此时,他已经只是被迷雾勾勒出来的一个曾经的痕迹了,但我看着他,干涸至今的眼眶,终于开始发酸,涩疼。
  “曾有人告诉我,要热爱自己的生命,热爱这人世间,我从不明白如何热,为何爱……我未曾遇见热烈,也不知「喜欢」是什么模样,所以你问我,是否爱你,我不知道,我难以判断。”
  黑气不停的灌入谢濯的身体,汹涌的邪祟之气,衬得他的面容冷静得不自然。
  “但前不久,你将这邪祟之气引入身体,你与我战了半月……”他微微低头,“你不知道,哪怕你再厉害十倍,你也打不过我的。”
  我听他此刻还如此较真的说这话,我觉得有些好笑。
  我当然打不过他的,过去五百年的婚姻里,每次我气不过与谢濯动手,他都是让着我的。
  “你变成邪祟了,我该杀你,哪怕放了你的血,违背血誓之力,我也该杀你,但我……那时终于明确了,我不杀你,不是因为你有血誓,是因为,我不想杀你,甚至……”
  他说着,伸出手,握住了「我」昏迷时候的指尖。
  “一想到此事,我便会疼。”
  “比违背血誓,还要疼。”
  他抓着「我」的手,摁到了他的胸膛。他让我掌心贴着他的心口:
  “可你是个恶人。你都感受不到。”
  他看着「我」,眼中神色,像是委屈,有点埋怨,“言之凿凿说喜欢的是你,口口声声要和离的,还是你,剪断红线,你手指都没停顿一下……”
  “对不起……”
  “真疼……”
  我捂着嘴巴,望着雾中的他,喑哑的说着抱歉,除了这句话,我脑中,一时空白成了一片。
  “或许,你消失了,就不会疼了。我那时,便是如此想的。所以,我要杀你,要毁了血誓,我折腾了这么久……”
  谢濯将「我」的手从心口拿下,他轻轻抚着我掌心的纹路。
  “终于发现我错了。”
  “我怎么可能斗得过你。”他苦笑,似认命,“屠刀都在你手里。”
  “这或许,便是他们说的欢喜与热爱。”
  我站在谢濯面前,泪如雨下,一句话也无法从喉咙里挤出来。
  漫天邪祟气息里,我却在他眼神中看见了留恋。
  我只觉这面前的一幕,荒谬至极,谢濯曾经做的全是护我的事,但关于「爱」之一字,绝口不提。
  而如今,谢濯做着他说的「斩姻缘」的事,口头说着的却全是「姻缘」的话。
  「我」身体里所有的邪祟之气与血液都被谢濯吸入了他的身体中。
  如今留在我血脉里的,是这片冰湖里最纯净的天地气息。
  我与谢濯的关系在那时被他自己断得干干净净,但在我的灵魂里,我们的羁绊却再也无法斩断。
  纵使生死,哪怕轮回。
  黑色的邪祟之气全部隐与谢濯的身体之中。
  他静默下来,也再不谈及关于「我们」的话,他没有停下,而是抬手,将五指摁在我身下阵法之上。
  阵法光芒霎时散开,仿佛要亮于天地之间。
  谢濯扩大了吸纳邪祟之气的阵法!
  这么大的阵法!他想!?
  我错愕间,却见远处,无数邪祟之气蜂拥而来。
  所有的邪祟之气都都灌入了谢濯的身体之中。
  谢濯的神色变得痛苦。
  他单膝跪在地上,但很快,便似支撑不住了一样,他跪坐于地,十指撑在地面阵法上,无数的邪祟之气,铺天盖地的向他涌来。
  “谢濯……”
  我伸出手,想去拉他,但我一动,身下的迷雾便跟着升腾翻飞。
  我帮不了他,这是过去的画面,这都是过去了……
  “便是那一日,全天下的邪祟之气,都消失了。”西王母在我身后轻声道,“谢濯将天下邪祟之气,都融于己身。”
  我错愕:“怎么会?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做到?”
  西王母看着我:“你们回到五百年前,可是经历了什么?此前,我们一直在寻找解决天下邪祟之气的办法,但都毫无头绪。这一次,谢濯归来,便似找到了方法,定是在你们去的那个时空里,他参悟到了什么。”
  我愣愣的看向西王母,又看了看面前的迷雾。
  我摇头:“他什么都没有与我说。”
  “罢了,如今看来……”
  随着西王母的话,我看见迷雾勾勒成的谢濯已经变得浑身漆黑,双眼不见眼白,他挥手,自阵法中抽出一柄纯白的剑刃。
  与我在我脑海中看到的画面一样。
  他将剑刃刺入了自己的心房,然后他转动剑刃,口中吟诵:“吾以吾身容你,亦以吾身葬你。”
  “不……”
  我知道之后可能会发生什么,我再难控制自己,我扑上前要抱住谢濯。
  但谢濯却在我的怀里,变成迷雾轰然散开。
  四周的迷雾也跟着轰然一声,瞬间改变了模样,所有的邪祟之气消失了。
  与之一起消失的,还有冰雪森林里面的冰雪。树干恢复了颜色,树叶也变成了我醒来时见到的那样,秋意浓重的模样,冰湖也跟着变成了寻常的土地。
  我怀里,空空荡荡,哪还有谢濯的影子。
  及至此刻,我终于意识到,也终于承认,谢濯……
  是真的离开了。
  我是真的,永远也见不着他,抱不到他了。
  我跪在地上,再也难以忍耐,失声痛哭。
  “九夏。”西王母声带怜悯,“谢濯用自己的生命,将天下间所有的邪祟之气,都送入了他脚下的那片大地。还了世间一个安稳。这是他用命换来的太平,你该振作起来,替他守下去……”
  作者有话说:
  今日的更新!
  明天还有更新!
  现在离结局真的还早……
  给大家一个进度条,这文差不多会在25万字左右结束;
  可能也可能多,只是一个预估,但绝对不是现在。所以,不要拿硬币砸死我!
 
 
第51章 ☪ 第 51 章
  谢濯的故人
  替谢濯把太平守下去……
  西王母给了我一个过高的期待,我觉得,我可能是无法完成这个目标的。
  我从西王母的秘密殿宇里回来后,大病了一场。
  病中,我的大脑一直昏昏沉沉,像是在梦中。
  在我住的这个院子里,我与谢濯相处的所有画面,走马灯一样一遍又一遍的在我眼前出现又消失。
  我几乎没有好好养病,偶尔会在树下睡着,偶尔会在房顶上醒来。
  但更经常的,我会坐在院子门口,像过去很多时候一样,撑着脑袋,看着院外的那条路,等着一个归家的身影出现。
  病中,有时候幻觉能让我看见谢濯回来了,但幻觉很快又消失。
  我想,可能就是这时不时出现的幻觉,让我近乎下意识的,也不想让自己的病好起来。
  但病到底还是好了,我的身体,在被那冰湖水灌入血脉之后,灵力提升了好几阶。哪怕是我这样随意折腾自己,我也好了。
  留在我血脉里的冰湖之力,好像是谢濯残存在这个世界上的痕迹,依旧在支撑着我,像他过去在的时候一样,告诉我——
  “地上凉,别吹风。”
  “好好养病。”
  “不要放弃。”
  我就在自我意识与身体意识的拉扯下,拖拖拉拉的好了起来。
  可哪怕身体好了,我也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抗拒,我懒得出门。
  蒙蒙和我其他的友人陆陆续续来找了我好多次,我都避而不见。他们想安慰我,于是想了个办法。
  他们将外面的事情,都写成文字或画成画,折成纸鹤,然后催动术法,让纸鹤飞进我的房间里,停在地上。
  我下床的时候,脚边不小心碰到纸鹤,纸鹤便会展开。
  我看见他们说,现在天下都没有邪祟之气了。所以,虽然盘古斧跟谢濯一起不见了,但昆仑也不再需要结界了。
  昆仑彻底开放,里外的人都可以自由进出。
  现在昆仑生机勃勃,东、西市比任何时候都热闹。
  他们还说,有从北荒回来的人,告诉了他们,这世间曾有个地方叫不死城,城里的人守住的秘密是什么。
  天下所有懵懂的人终于知道,他们曾经是怎样被隐瞒,也知道了他们曾经怎样被保护。
  然后有人开始争论,有人说,他们应该知道世界的真相;
  有人说,主神们做错了;还有人说各山主神们将意外知道真相的人都关进不死城,这手段是非常恶毒的……
  于是,外面关于主神们是否该为过去的不死城而赎罪这话,开始吵得沸沸扬扬。
  西王母与各山主神,都保持了沉默。
  有好多人都参与了讨论。
  但唯一没有争议的是,他们都认为,消除了邪祟之气的谢濯,是英雄。
  他们想给谢濯立碑、著传,甚至还有人在西王母面前,提过,要给我什么荣誉……
  因为,我是谢濯的……遗孀……
  我的友人们,劝我走出去看看,他们说虽然现在大家嘴上不休停,但这个世间还是很美好的。
  我还是没有出去。
  我把纸鹤全烧了。
  我的朋友们想安慰我,我知道,他们很好,他们真挚、善良。
  昆仑如今也比之前更加安稳。
  甚至我的身体也比之前健康。
  我知道这全是好事。
  可一旦想到,这所有的好都是用谢濯换来的,我便再难睁眼去看这世间的美好。
  直到……一日清晨,我床榻边站了一个男人。
  “全昆仑都在说,谢濯死了,伏九夏也难过的快要跟着去了,我本来还不信,没想到,还当真是这样。”
  秦舒颜,老狐狸来了。
  我躺在床上,瞥了他一眼,翻了个身,当没看见他似的,继续闭眼休息。
  “啧啧。”老秦感慨,“瞧瞧你这模样,谢濯见了,不得将你拉起来,里里外外的数落一遍?”
  “他瞧不见了。”
  我在被窝里,闷闷的回答了一声。
  老秦不说话了。
  在我回来的这个世界里,我和谢濯的过去,是由夏夏和谢玄青的过去演变来的,虽然结果是一样,但过程却不太相同。
  在这里,夏夏和谢玄青可以说是通过老秦搭上的线,他们……
  或者说我们,这个时空里的我们,曾躲在老秦给我们找的密室,暗生情愫,然后一起对付了荆南首,最后成亲。
  我们也一直与老秦交情匪浅,所以老秦如今对我,比我过去所认知的那个时空,要熟络许多。
  床边一直有老秦拿着扇子「呼散呼散」的风声,过了许久,他叹了声气,开口:
  “带你去见个人,去还是不去?”
  “不去。”
  “谢濯的故人。”
  我睁开了眼,起身,转头,看向老秦。
  老秦面上的笑有些无奈:“谢濯应当是不愿你去见那人的。但,你总得找到继续生活下去的理由吧。”
  我从回来后,第一次离开了家。
  老秦带我来的地方,是一个地下的熔岩洞穴,洞穴墙壁,地面,皆是鲜红的熔岩在流动。
  这个地方,我从未来过,但看着却有些眼熟。
  思来想去,有一段记忆浮现在我的脑海里,是我和谢濯在回到五百年前的某次。
  那时,一个名为渚莲的人刚攻击了我,谢玄青去找渚莲算账,而这一幕正好被躲在角落的谢濯看见。
  我刚好又通过阴阳鱼,联系上了谢濯,便也经由谢濯的眼睛,看到过这个地方。
  仔细想想,那时,渚莲袭击我之前,我是被一个昆仑的士兵带入险境的。
  那个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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