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九鹭非香
时间:2022-04-20 09:52:25

  与邪祟,不死不休。
  这一幕就这样在我毫无准备的时候,在我眼前发生了。
  神明炼化己身的光芒穿透我的身体。
  在这一刹,我感觉我灵魄之中,那些无意间滋生出来的邪祟之气,瞬间就被击溃了。
  少年军士的身体与我的灵魄在我粘黏,我的灵魄像是被一阵清风从他身体里刮了出来。
  光芒穿过我的灵魄,我却感到了比阳光更温暖的温度,比春分更柔软的轻抚。
  在这一刻,和着远处朝曦之光,仿佛涤荡了世间所有黑暗。
  结界之外,所有变成邪祟的人也在这光芒之中全部消散。
  而在这一片光芒之中,我看见一个黑色的影子飞快的从所有邪祟身后蹿了出去。
  那个背影!
  是渚莲!
  “谢濯,抓住他。”
  谢濯的身影随机而动。
  我生怕跟丢谢濯,立即蹿到了谢濯的身边,随他一同追去。
  在跟随谢濯离开的同时,我转头看了一眼还在半空阵法中的主神霁,他周身的光芒,如同涟漪一样,在整个北荒荡开。
  扫去了那些邪祟,扫去了空中的「黑云」,这是主神霁以主神之身,做的最后一件事。
  “邪神在北荒积聚之力已被我清扫。”主神霁的声音似乎从很远处传来,“他若被困此城,便于此城中与他缠斗,他若逃出此城。谢濯公子……”
  “我会除他。”
  谢濯低声回应。
  而后,主神霁再无声音传来。
  我只看见,谢濯的石头项链上蓝光一闪,似乎有什么术法隐在了里面。
  谢濯一路追随渚莲身影来到了不死城外。
  此时,主神霁身上晕开的光芒已经蔓延到了不死城城墙上方。
  我看见一个巨大的结界在不死城上方成型。
  与此同时,不死城城门上也逐渐出现了「诛尽邪祟,不死不休」八个大字。
  字迹清晰,铿锵有力。
  不死城外,风雪翻飞,光芒从空中落下,渐渐在不死城的最外围,铺就出了一个透明的结界,似乎将风雪,都挡在了外面。
  这便是不死城的第三道防线,将整个不死城罩在其中。
  从此往后,这座城,只进不出。
  而我却在这风雪结界落成之前,看到了那个人影钻入了外面的风雪之中。
  谢濯紧追而上。
  在他冲到风雪结界面前的时候,那结界却已经落了下来,彻底接到了地面。
  我心道不好,谢濯不会被主神霁拦住了吧!我刚起了担忧,便见谢濯直接闯过了风雪结界,连带着把挂在他身上的我也一起带了出去。
  谢濯没有回头,一路追着渚莲而去。
  而我,却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逐渐被风雪掩埋的不死城。
  我看不见空中的光芒了,也看不见主神霁的灵魄,我不知道他现在在何方。
  我只知道,未来他会一直在这里。
  而我,从离开不死城那一刻,我就一直跟着谢濯。
  我不敢再走「捷径」,不敢再借用他人内心的愤怒、绝望,快速的去借用一个人的身体。
  如此前所想,我不想再为这世间,增添一分邪神助力。
  而我又没办法真的完全共情和理解另一个人。
  我只能以灵魄之体,呆在谢濯的身边。
  可我也没闲着,我一直在修炼自己的灵魄之体,让自己哪怕只以灵魄之身,也可以稍稍的凝聚一些魂力。
  我一直在准备,准备着时间来到我们「和离」前的那一刻,我要进入我自己的身体,我要强过我自己的灵魄。
  我要杀了自己,再把所有事情,告诉谢濯,然后,彻底解决邪神!
  我怀揣着这样的理想,陪着谢濯追着渚莲,从北荒追到了南海,又从南海追去了蓬莱。
  所幸,主神霁的自我献祭将邪神重创,谢濯的紧追不舍又让邪神几乎没有时间发展自己的势力。
  在不死城建成之后,所有剩下的主神,都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每一个仙山,都做好了结界,为了抵御邪神可能来的袭击。
  许多年的时间里,邪神再无法再这世间重现鹊山的悲剧。
  而我也知道,为了维持这样的局面,谢濯和主神们付出了多少。
  一年,两年,十年,百年……
  日复一日,邪神还在,谢濯便一直在继续战斗之中,从未有一日停歇。
  我跟着他,跑过了几乎天下所有的地方。
  我看着他受伤,也看着他成长,我看着他,与我记忆里的谢濯,谢玄青越来越像。
  终有一日,他来到了昆仑。
  他在昆仑,与渚莲一通恶战,在最紧要关头,他将渚莲连同他身体里的邪神,一同封印与昆仑一处山洞之中。
  然后,他带着重伤,来到了雪竹林。
  再难支撑的谢濯,倒在了雪竹林间,他靠着雪竹,闭目而坐,一身的伤带着血,让他整个人都散发着腥气。
  而就是这一天,“我”提着挖雪竹笋的篮子,什么都不知道的闯入了这片林间。
  我在空中,看着我们,终于在命运和意外的安排下,相遇了。
  在这一瞬间,看见谢濯身边终于站着我自己的身影,我一时感慨万千,却也不是想哭,不是想笑,我只有以灵魄,发出一声浅浅的喟叹。
  “我终于来陪你了。谢濯……”
  而当我发出着一声灵魄深处的喟叹之后。
  我看见,当年的我,挎着个篮子,在谢濯旁边站了一会儿,“我”一转头,竟然是……
  想溜!?
  我怎么可以溜!
  我怎么敢的啊?
  我必须留下啊!
  我心头一急,情急之下,啥都没想,直接用这些年学到的,以灵魄之力,调转周围魂力,我就那么用灵魄一甩。
  「咻」的一声!
  一道银光,瞬间向我「伏九夏」杀了过去!
  当然,我也是没有想要杀自己,只是我一时没控制住!
  眼看着那银光便要当场把还没变成上仙的我自己穿胸而过!
  我心头一紧,却见靠在竹子上的谢濯几乎是下意识的一抬手。谢濯直接将「我」拉入了怀中。
  那记银光便这样从「我」的耳畔擦过,又擦过谢濯的脸颊,最后钉在了他倚靠着的雪竹上,随后将雪竹穿透,直接钻入雪地里,融化了周遭的冰雪。
  然后「我」便在谢濯满是湿润、血腥、危险的怀里愣住了。
  “我”抬头看他,他已经彻底昏了过去。
  “我”在不可思议的呆怔,从他怀里坐了起来,挠了挠头,随后,把他扛了起来。
  我在空中看着,看着「我」把谢濯往我们「定情」的山洞带去。
  我忽然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原来……
  万事不求人,姻缘,还是靠自己啊!
  作者有话说:
  我就问!
  这一章!
  长!不!长!
  姐妹们!看完这一章!我们学会了什么!大声告诉我!
 
 
第74章 ☪ 第 74 章
  “过去”
  二月十二……
  如我记忆中的情节里一摸一样的,“我”与谢濯,就这样相遇了。
  接下来,似乎就没什么需要我做的事情了。我飘在空中,看着当年的自己与我一直守护到现在的谢濯经历「过去」。
  “我”将他扛回了雪竹林里的山洞中,照顾了他半个月,为他包扎外伤、换药、简单的清洗身体,“我”对他这一身的伤感到好奇,也十分喜欢他这副漂亮的皮囊。
  此时的谢濯,对「我」来说,是神秘、危险却又充满诱惑的。
  人总是会被这样的人事物吸引。
  二月底里,谢濯第一次清醒了过来。
  他伤得太重了,完全动不了。
  适时,“我”正在谢濯身边,为他身体注入魂力,以待他能早日醒过来。
  他睁眼后,看到的便是在他身边一边打瞌睡,一边注魂力的「我」。
  他眉头皱了皱,看了看自己身上的伤,又看了看我。他动了动指尖,似乎想让自己坐得更起来一些,但他伤太重了,不过动了下手,便让他喘气了粗气。
  “我”也被他惊动,从瞌睡中清醒过来。
  “你醒了!”
  “我”很惊喜,立即坐直身体,左右探看。
  “怎么样?感觉可还行……我也不是很专业的医师,这两天找营中的医师学了个大概,我还怕把你治坏了呢……没想到我还行。”
  “我。”笑着望向谢濯:“你身体也可以啊,这伤都扛过来了。”
  谢濯目光一直落在「我」的脸上,直到与「我」带笑的眼神触碰,他愣了愣,随后眨了一下眼睛,微微转过了眼去。
  以前的我,或许并不知道谢濯为什么会转开目光。
  但现在的我,陪他走过了那么多的路,我明白的。
  一直活在追逐与生死之间的人,几时能见到这么毫无阴霾的笑容。
  冰冷与麻木中,诧然间感受到了温度,会不适应。
  “为何救我?”
  谢濯嘶哑开口,嗓子仿佛被刀磨过。
  “难不成看着你冻死在冰天雪地里吗?”
  “我”脱口而出,随后想了想,又道,“之前你在雪竹林也算是救了我,我不把你报上去,全当是报恩了,我照顾你到伤好,你伤好之后,就悄悄离开昆仑吧。我不告诉任何人。”
  谢濯没有再多言。
  过重的伤到底是让他精力不济,没一会儿,他又闭上眼,昏睡了过去。
  “我”在他身边,继续渡了点魂力给他,见他呼吸平稳,便又挎着挖雪竹的篮子,哼着调子,离开了山洞。
  接下来三个月的时间,谢濯一直呆在这个山洞里养伤。
  “我”几乎每日都挎着篮子来找他。
  一开始给他渡魂力,换药。
  到后来,谢濯身上的绷带几乎全都撤下了,皮肉伤看着都好了七七八八,他的内伤「我」逐渐也意识到,我帮不上什么忙,就任由谢濯自己调理。
  但「我」还是日日都来。
  “我”来找他说话,哪怕他不喜欢说话。
  “我”常常絮絮叨叨的,把最近身边发生的那些琐碎的小事,开心的,不开心的,通通都说给他听。
  偶尔,“我”也会问一些他的过去,但一旦察觉他不想开口的时候,“我”便也将这话糊弄了过去。
  “我”还会给他带来一些昆仑集市上的小玩意儿,我会告诉他:“最近昆仑之外的邪祟气息似乎弱了好多……”
  谢濯听闻此言,总会垂眸点头。
  我知晓,他是为此事感到欣慰。
  而当年的我对他这般情绪并不能体会,毫无察觉的继续说着:“西王母打算将昆仑集市的规模再变大一点,这陆陆续续的,来了好多新鲜玩意儿。你跟我一起玩吧。”
  这种事情上,谢濯没有拒绝过「我」。
  尽管「我」掏出来的那些「新鲜玩意儿」,是他在昆仑之外那么多年里早就见过的东西。
  他还是会陪「我」一起在山洞里面捣鼓这些东西。
  那时,昆仑卖的东西鱼龙混杂,而「我」一直生活在昆仑,确实没什么见识,偶尔买来的东西里面,会掺杂一些奇奇怪怪的物件。
  一次,“我”刚从兜里掏出一朵金属做花想送给谢濯。
  “集市的人说,这花是法器,送给养病的人,能……”
  “我”话没说完,忽然,谢濯抬手就将那花连带花瓣一并握在了掌心,紧紧捏住。
  “我。”一脸困惑的看着谢濯:“怎……”
  话不过开了个头,下一瞬,那金属花便在他手中炸开,「嘣」的一声,将「我」吓了一跳。
  “是暗器,不是法器。”谢濯平静的说着。
  “我。”在他开口之后立即回过神来:“手怎么样?”
  “我。”伸手要去拉他的手,却又怕碰疼了他,“你张开手,让我看看?”
  谢濯却只将掌心对着自己,他近乎冷漠的将那金属花的花枝从手里拔了出来,带着皮肉与血,扔在一边:“皮肉伤,无碍……”
  没等他话音落下,“我”双手抓住他的手腕,轻柔却又不容拒绝的拉过了他的手。
  他的掌心扎入了不少金属的花瓣,血肉翻飞,看着可怕。
  “我。”望着谢濯,神色间全是愧疚与心疼:“痛不痛?”
  “我。”问他,自己声音一拐,竟然心疼哭了:“一定很痛,对不起,都怪我,信了那些小妖怪的忽悠。”
  眼泪一滴一滴,啪嗒啪嗒的落在谢濯的手掌心里。
  “我下次不乱买东西了。我回头一定找他们去算账!”
  谢濯看着「我」,却似有点愣住,不是故意沉默,而是不知所措。
  他张了张嘴,又闭上,然后又张开了,反反复复,临到头了,终于憋出了话来,却只生硬的说了五个字:
  “别哭了,不疼。”
  “怎么可能不疼……”
  “真的不疼。”
  “都扎进肉里了……”
  “没事。以前的伤都好了。这一点……”
  “那你以前是不是更疼?”
  谢濯沉默了下来,他看着「我」——一双漆黑的眼瞳,带着泪意,里面全是他的影子。
  “现在不疼了。”他抬起另一只手,帮「我」擦去脸上的湿润,“九夏,笑一笑吧,别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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