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整整一日里因为法宝被抢、阵法破损，冥府上上下下、大大小小的阴帅鬼差们也被折腾得够呛，白无常看殿内暂无要事、帝君大人也没什么要紧吩咐，便屏退左右让下属去休整，自己偷空阖眼养起了神来……
“七爷！七爷！……”
一股阴风直冲冲地闯进了殿门。
白无常狭长的吊额三角眼一瞥，啪地一下抽出勾魂签拍在了连滚带爬的青面小鬼头上。
“啧～小心扰了帝君大人！”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七爷，不好了！异界的两方魔帝打过来了……”青面小鬼眉梢掉着、带着浓浓的哭腔低声禀报、浑身打着哆嗦。
“守卫伤亡如何？”白无常感觉太阳穴突突地跳着，这魔帝三番两次的来冥界搞事情，还真当够棘手的。
都折腾一天了，又搞得哪出，还让不让人消停一会儿！
“二位魔帝冲过界时因为威力巨大、波及到了几名守卫，后来两人只是相互纠缠、大打出手，并未伤咱们的人，一路打到轮回井那边去了……权珩大人已经跟过去了，命小的速来禀报于您。”
嗯？
异界的两方魔尊擅自闯界，只是为在冥界撒欢儿打架，不应该啊……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白无常挥着宽大的白袖，转身绕过屏风飘入了内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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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往轮回井的方向，越有更浓烈的黑暗四面八方涌入眼帘，一条羊肠青石小道，蜿蜒曲折一直延伸到黑暗的尽头，道路两旁每逢七步便有一盏幽幽的魂灯照亮，星星点点，望不见来路、看不清去路。
一入轮回，前尘尽忘。
喝过孟婆汤、走过奈何桥、渡过黄泉河、进过赏善司，在世没有大非大恶的善终鬼魂，很快都会安排新的轮回之路。
鬼魂们安静地排着长队，手中捏着轮回文书，一个一个有序地等待验明正身、通关放行。
闸口的阴吏丝毫不敢大意，仔细逐个查验、画押、放行，这样的轮回事务每日都要重复成千上万遍，毕竟冥界虽为仙家之地，但也是通往凡间连接三界最重要的一道关口。
“砰”的一声，巨大的气浪冲散了鬼影森叠的队伍，闸口的办公案牍也被掀翻了好几个跟头，一时间漫天飘起了无数轮回文书。
两道璀璨夺目的流光破空而来、划入轮回井附近的黑暗中，一道幽蓝如森、一道赤金似焰。
“你们速去安排疏散，今日轮回事宜先暂停吧！”慌乱的鬼魂中权珩从天而降，他拧着两条浓浓的眉毛连忙吩咐阴吏道。
“遵命，大人！”在场的阴吏们赶紧应声道。
权珩看了一眼黑暗中残留的光影，正准备起身继续去追，突然被一声清冽、不容置喙的声音唤住。
“你在这儿善后，本座去看看。”
权珩回身抱拳颔首，只觉眼前的玄色暗金龙纹一闪化成银色的流光，冲进了那片无尽的黑暗，白无常见状也赶紧跟了过去。
江起云翩然落在轮回井十步开外的地方，抱臂而立、冷冷地看着眼前剑拔弩张、相持对峙的二位魔帝。
南天魔帝虚虚跨立于轮回井口，一脸傲气十足、漫不经心地敲着手中血色的聚魂珠，身上精美的火焰绣纹赤色锦服略有污秽和破损，看来北天魔帝下手丝毫没留什么情面。
“兄长大人，你用我亲手锻造的兵器指着我，合适吗？”南天魔帝眯眼嗤嗤一笑，将聚魂珠顶着下巴说道。
“废话少说，聚魂珠还我！”北天魔帝盛怒呵斥道，将手中的赤焰长戟直直戳到南天魔帝的眼前。
“哎哟～我的兄长大人，你是在恼我阻止你耗去半身修为替那女人融魂的事吗？”南天魔帝忿忿问道，说起这事气就不打一处来。
一直觉得兄长痴傻，非要把成事的关键压在一个已经元神消散的女人身上，苦等千年也就算了，竟然还打算凭借一己之力要施用融魂大法，幸亏自己机智，逮了个机会就把八宝琉璃青铜塔给丢了，还好兄长他还不知情！
如今看来，兄长他简直不是痴傻，而是愚蠢、愚蠢至极！
“我的事，你少管！”北天魔帝收了赤焰长戟，将大手往前一伸想继续讨回聚魂珠。
“你再上前一步，我立马把珠子丢进轮回井……嘿嘿！”南天魔帝用两个手指轻轻夹着聚魂珠悬在了轮回井上方，唇角微扬邪邪笑着说道：“这三个碎片凑个凡人的三魂足矣，啧啧！”
“你……”北天魔帝紧紧咬着牙关，硬生生停住脚步，强忍住冲过去揍南天魔帝一顿的冲动。
这毫无章法的真把素女的元魂碎片投入凡间，还不知会生出什么变数，到那时再想融魂就难了，更别提重生的事了。
北天魔帝狠狠瞪了南天魔帝一眼。
“你们是把冥界当成跑马场了吗？”江起云冷哼一声，依旧未动。
“北太帝君，本君只是想借这轮回井快点了断我兄长愚蠢的痴念，叨扰了！”南天魔帝撇撇嘴说道。
“了断？那不直接碎了珠子更快，何须多此一举！”江起云冷冷回道。
“……确定？”南天魔帝朝着江起云露出一个阴恻恻的笑容。
“这碎了珠子，元魂的碎片可就彻底消散了，那就不清楚……慕小乔会怎样了……啧啧！”
怎么感觉除了自己，谁都知道这事与慕小乔有关？！
站在江起云身后的白无常被顷刻迸发出的阴寒之气逼退了几步。
“要不……试试？”南天魔帝说着便作势要摔了聚魂珠。
不！
南天魔帝瞬间感到脖颈一凉，同时被两面夹击！
左肩架上了赤焰长戟、右肩多了一把森森透亮的碧落长剑。
“哟哟哟，没想到这珠子不光是兄长大人宝贝得要紧的东西，原来北太帝君也如此感兴趣啊……”南天魔帝赤眸中燃起层层明亮的金赤色，顺手将聚魂珠收于掌中把玩道。
“既然你们都对这元魂碎片如此上心，那咱们玩个游戏吧，谁赢了这元魂碎片归谁，二位意下如何？”
游戏？
江起云跟北天魔帝相互对视了一番，同时看向南天魔帝。
这家伙，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第26章 赌约
望着北天魔帝和江起云二人眼中的疑惑，南天魔帝唇角勾起莫测之笑，他用手指左右轻轻弹开架在脖颈两侧的兵器，故意卖个关子不急开口。
“南天，你究竟又想干吗？”北天魔帝率先收了赤焰长戟，闷闷问了一句。
这小子一天就知道惹麻烦，连融魂的事都想插手，因为怕伤及他的本元并未答应，他便趁自己不备抢了聚魂珠，还径直冲到了冥界的轮回井——
他到底想作何打算？
南天魔帝并未理会北天魔帝的问话，他下巴微微仰翘、转眼瞥到面色已经恢复常态的江起云挑了下眉。
江起云双眼微眯、眸光一闪，暗金色的瞳线犹如炼狱深处隐隐涌动的熔岩，他手腕轻拧将所持碧落散了剑形，拂袖而立。
南天魔帝探手轻轻拂过脖颈，他嗤笑一声又将聚魂珠置于二人眼前，里面跳动的三缕元魂碎片格外醒目刺眼。
这素女元君的元魂碎片确实与慕小乔有相同的灵识，跟紫微老头给的紫霄如意一样跟她有共鸣，但若真如北天魔帝所言，那么融魂后最终的主魂会是谁？
慕小乔？
素女元君？
还是两者并存一体？
……
江起云一想到如此不可确定的结果不由地眉头轻蹙，冷冷对南天魔帝说道：“怎么赌？”
既然不确定因素太多，不妨先将碎片赢过来——
毕竟跟慕小乔有关。
“这个嘛……好说！”南天魔帝在轮回井口上踩着边悠闲地顺井沿走着。
“……既然你们二人都如此看重与那个女人有关的东西，不如各凭本事去争取吧！”
“怎么个各凭本事？”北天魔帝双臂交叉抱于胸前问道，他瞅了一眼身旁的江起云，说话的声音故意拔高了许多。
“兄长大人，您不是说素女元君一向痴迷凡间的一切吗，那我这个做弟弟的就成全她！”南天魔帝看着手中的聚魂珠，赤瞳映衬出层层的亮金色，眨了眨眼继续说道：“魂入凡间为人一世，你们二位同时以肉身入世，凡人不是总说痴情缠爱所谓真心所付嘛，那她真心予谁，则魂归冥府后这碎片就属于谁好了，省得你们抢来抢去的，麻烦！”
“本君呢……则以南天赤魔帝御魔总真灵符明真起誓，身为本次赌约见证人，定不偏不倚、秉公不私！”
说着南天魔帝心咒默念，三人中间竖起一道巴掌大赤金色的御魔总真灵符，他伸出左手立掌贴了上去。
他望着对面的江起云和北天魔帝，静静地等待着，神色颇有挑衅的意味。
阴风带着冥界特有的阴冷寒冽，卷起轮回井旁厚厚的枯枝败叶，一时间整个世界显得萧瑟而静谧，白无常作为阴帅有种插不进去话的无力感，只能局促地飘在江起云身后不远的地方，突然他那吊额的三白眼一转、快速背着眼前的三人结了张灵符悄悄传了出去。
但愿还来得及！
“本座以酆都北阴大帝之名起誓，愿赌服输、违约则后果自负！”
“本尊以北天黑水魔帝之名起誓，愿赌服输、违约则后果自负！”
江起云和北天魔帝先后起誓，他们划破掌心也贴于南天魔帝的御魔总真灵符明真上，灵符瞬间赤光大现，三道赤金光化作金镯分别扣住他们三人的左手腕，符印缔结约定即成。
符印金镯即是约定、也是禁锢，当完成赌约后方可自行消散，若有违约自会遭法术反噬、神元受损。
“帝君大人！”白无常担忧地急唤了声江起云。
天呐，帝君大人也真敢应了这赌局，白无常突然就觉得自己脑袋一个比两个大了！
毕竟帝君大人神职在身，就算去凡间一世也不过天上三个月左右，但一旦被九重天上的那些尊神知晓，也定是渎职重罪一桩啊，再说万一这又是异界的什么阴谋，若帝君大人不在期间再生出事端，自己也承担不住啊！
帝君大人啊，您怎么就不多思量一番再答应这场赌局啊！
太草率！太任性！
太……
“无妨……本座不在其间，冥府一切事务由你全权处理！……若拿捏不准的事，去请太一尊神做主即可！”江起云拍了拍白无常的肩，接着吩咐他去把崔判官唤来。
既然应了这场赌约，那还是安排得更为妥当些为好。
那边北天魔帝也在江起云的默许下匆匆唤来冲默嘱咐了些事务，并明言在赌约期间异界严禁与冥界发生纠纷，违令者可由冲默先斩后奏。
“喂喂喂……一个小小游戏罢了，你们也太婆婆妈妈了吧！”南天魔帝等得有些不耐烦，冲着江起云和北天魔帝二人吼了一句，竟然将手中把玩许久的聚魂珠直接丢进了轮回井。
“你！”
江起云与赶来的崔判官正在说元魂碎片入世的事，被南天魔帝一声吼吸引了注意力，却发现那家伙竟然将聚魂珠吭都不吭一声便直接丢进了轮回井。
他一个瞬移过去也早已来不及，盛怒之下一记重拳抡在南天魔帝的脸颊上，发出“噗”的一声，北天魔帝立马横亘于二人之间一把抓住江起云的胳膊，生怕江起云再次出手。
南天魔帝应声倒地，他闷笑一声用手擦了擦嘴角的血渍，斜眼抬起盯着江起云，阴恻恻地笑道：“这样，岂不更有趣？”
他说着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锦衣华服上的尘屑说道：“您是冥界之主，应该还是有些能耐的，不是么？反正游戏已经开场，你们自己看着安排吧……嘿嘿！”
江起云的双手紧紧攥住，指节处泛泛发白，看着南天魔帝肿了半边的脸依然嬉皮笑脸，真想再补上一拳。
“崔判，速查元魂下落，另安排本座与北天魔帝的凡人身份入世！”
红袍皂帽的崔判官一额的密汗，他领命后连忙在生死薄上一番查看，用勾魂笔锁定批注，颔首回复道：“帝君大人，元魂已锁定，入世托胎于沈家……您与魔尊大人只需入还阳井即可，样貌身形、神识一切如旧，只是无法施展神通成为凡人肉胎，生死由命……切记不可干涉与元魂无关的凡人道运，否则会遭天谴！”
“嗯！”
江起云冷冷应了声，便准备带北天魔帝往还阳井方向去，刚没走两步便被崔判官再次拦住了去路。
“帝君大人且慢，还需留下您与魔尊大人在凡间的姓名，属下好做生平。”
“本座……就用‘江起云’好了！”
没想到，这个名字竟然这么快就用上了！
慕小乔，可惜这次不能带你一起去凡间。
江起云一个眼神给到北天魔帝，北天魔帝挠了挠头，喃喃低语道：“还要凡间的名号，真是麻烦……”
这次都是因为南天这家伙惹的麻烦，真想把他倒吊起来打！
“那就、用‘殷肃白’吧……北太帝君，啊不！江起云，速带本尊去还阳井……”
原本在一旁看戏的南天魔帝，听到北天魔帝报出的名字，表情一怔。
肃白？
白肃？
这不是自己本名倒过来了嘛，兄长这是何意？想倒吊起来打我吗？
北天魔帝说着便催江起云赶紧动身，接着又不放心地回头对崔判恶狠狠地叮嘱道：“我俩家境实力要安排相当啊，不然等本尊回来定撕了你的生死薄、折了你的勾魂笔！”
“是、是、是……”崔判官一头冷汗嗖嗖就冒了出来。
你们倒是事情一交代拍拍屁股走人了，苦得都是我们这些做事的，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