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蒋玉枝又从头到家审视了一番这个身无长物的二三十岁的男人
洞悉了蒋玉枝心思的李大叽长舒了一口气,扬起自己的下巴怅惘远方,“看来不得不使出我的杀手锏了!”
正当蒋玉枝开始戒备的时候,这男人竟然噗通一下跪了下来。
“小弟本主苏州的城边,家中有屋又有田,生活乐无边。谁知他唐伯虎,他蛮狠不讲理,勾结官府目无天,占我大屋夺我田……”
……
蒋玉枝觉得这个男人确实也不像什么恶人,只不过可能是脑子出了什么问题,自己好不容易才得以脱离虎口,万不能再生出什么事端来坏了计划。
再者现在已经是夜间了,若是自己不小心招来了人,不免落人话柄,特别是凝露之辈又不知道要怎么编排自己了。
“行了行了,我这屋子周围本就没有守卫,你自己顺着右边的竹林爬出去吧。”见着男人轻功不错,蒋玉枝顺手给他指了条明路。
“恩……人美心善,我喜欢!不如来个养成也可以呀!”那名叫李大叽的男子碎碎念叨。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他两步就已经闪到了蒋玉枝面前。
蒋玉枝因一时反应不过来,瞬间就被他去按在了怀里。
“吧唧——”
这个登徒子竟然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可能是身体本能的反应,蒋玉枝一脚踹在了他的命门上。那男子痛得直跺脚,可又不敢发出声音,只能一脸愤恨道:“我告诉你,我已经和你缔结了契约了,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
还未等他说完,蒋玉枝的一只鞋已经拍在了他的脸上。李大叽吸了口口水,遂灰溜溜的从窗户翻了出去。
之后蒋玉枝百思不得其解这个李大叽的来历,也不知道他口中的人到底是个什么来历。不过总经理曾经说过,要从源头解决问题……既然想不明白那就不想!
后宅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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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
易鲸承……绝不可以死!
浓稠的血腥味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浓郁的鹅梨帐中香那淡淡余味。
天亮了……自己竟然没死……
慢慢睁开双眼,眼前盯着她的是个熟悉的女孩,两段斜珠髻盘在头顶,一脸青涩稚嫩。
苏杭不是已经去徽州了吗?怎么会回来救自己!
“姑娘你别乱动,身上的伤刚刚包扎好,此时不宜乱动。”
蒋玉枝这才察觉到,自己的左腿生疼,有外力牵制她的动作,似乎骨骼都被折断了一般,根本无法用力。
她迅速回忆起昨日之事,双手检查着自己胸前,自己明明是胸口中箭,且一箭穿心,为何现在竟然一丝异样都没有?
蒋玉枝的视线越过苏杭,环视着屋内的陈设,随即目光一滞。
她顾不上周身的疼痛,连忙捞开右手的衣袖查看……
果然,手腕处萧家的云符纹身不见了!而且这场景,这言语,分明和五年前一模一样!
自己这是重生了?
“如今是什么年月了?”
她顾不上疼得快要开裂的喉咙,沙哑着声音,目光直视着眼前略显局促的苏杭。
“建宣二十二年,九月十二。”
建宣二十二年?
自己竟然真的回到了五年前!
“我倒要看看易鲸承究竟在外头养了什么货色!野女人也敢带回家来,是不把我这个明媒正娶的嫡妻放在眼里吗?”
外头一阵吵闹后,一个尖锐的女声在屏风后响起,苏杭还未来得及去阻拦,这女人就快步冲了进来,与蒋玉枝目光相抵。
女人从上往下打量着蒋玉枝,那浓郁的香粉味刺激得蒋玉枝顿时有些想吐,可她却毫不在意,反而嗤笑道。
“我当是什么国色天香呢,一个病痨鬼也往家里带,你主子饥不择食了?后院里那些贱骨头也入不了他的眼了么?香的不吃非吃臭的!”
这膀大腰圆的女人叫关娇儿,表面也确实是易鲸承目前的妻子,不过易鲸承对她毫无情意,娶她也不过是易鲸承那后母的逼迫罢了。
若是她能安分守己的过日子还算好,可她偏偏仗着自己是关家的女儿就为所欲为。
自打进府以来,为虎作伥,一门心思的为关氏一族敛财。不止日日明嘲暗讽易鲸承这个城主没本事,还整日挥霍府里的银两,更是在蒋玉枝入府的前两年屡屡找茬。
平日里苏杭也没少被这位名义上的少夫人挑刺处罚,自然说话也忌惮着。
“少夫人说话好歹注意着些,这位姑娘是我们公子救回来的,您就算是再不分场合,也该注意着自己的身份!”
即使苏杭已经收敛万分,可关氏还是从她的语气中听出了不满。
“好啊,你一个小丫头片子也敢教训我了,定是你唆使的!今日易鲸承不在,我正好有机会教教你这臭丫头什么是尊卑!”
关氏扬起手就打了苏杭一个耳光,苏杭反应不及一头栽在桌边。
蒋玉枝一时没忍住,硬撑着探出半个身子,一把抓住了关氏的手腕,阻止了她的下一个巴掌。
“大烽律三卷八十二条,纵然是主母也不可随意殴打虐待除偷盗、□□、叛主的家仆,更别说是非奴籍仆从,这位夫人好大的来头,竟不将大烽律法放在眼中!”
此时卧房再无旁人,苏杭捂着脸颊,眼眶中已噙泪花,这时候仍然被蒋玉枝的做法惊吓住了。
关氏也没想到,小小一个病秧子也敢阻挠她!
“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我萧家的奴才,我也是照打不误!你再敢阻拦连你一块打!”
倒不是关氏想听废话,只是这病秧子看着瘦弱,手腕力道也不小,一时间她竟然不好挣脱。
“你说这是萧家,哪个萧家?竟然连西北将军的女儿也敢打!”
“这徽州偌大,萧家可只有一个,你……你是谁!”
关氏没反应过来,一下手上的力气就消失得无影无踪,险些都站不稳了。
西北将军——白戮!
那可是大烽的战神!
只是半个月前因多勃一战全败遭陛下赐死,可半日不到陛下得了一封军报又后悔了,在西北将军陵前痛哭了半个时辰,更是恢复了西北将军生前所有殊荣,追封为大烽一品忠义将军。
而眼前这个女人,竟然声称自己是白戮的女儿?
蒋玉枝自然不是白家的遗孤,她只是个被易鲸承捡回来的不明身份之人。只是恰巧那时候易鲸承知晓白将军蒙冤,为了寄托心中记挂之情,故而给自己起名蒋玉枝。
如今她重活一世,第一件事就是先给自己安排一个能让易鲸承无法拒绝的身份,这样才能够待在他的身边,改写那一场意外。
“你如何证明你是白家的女儿?”
关氏自然不会相信,且易鲸承怎么可能随手就搭救到白将军的遗孤呢?即使这丫头长得还算过得去,可她毫无凭证,冒充来城主府坑骗钱财也说不定。
“这位夫人又要如何证明我不是呢?”
此时蒋玉枝应恢复了大半体力,她凝视着关娇儿,目光如电犀利有神,使得关娇儿不自觉退后了一步。
在下人们面前被如此羞辱,关氏岂能善罢甘休,被这么一个臭丫头唬住。
“就凭我是这萧家夫人,你若无法证明你的身份,就别留在着萧家占地方,萧家可不养闲人,你吃的喝的,用的药材,拿什么抵债!”
又是这千篇一律的废话,当年自己初来萧家养伤,就是因为关娇儿从中作梗!
不外乎将自己的吃食统统换成馊食泔水,让她十日吃不上一顿饱饭,把用的药材混上了花椒,害得她伤口反复无常,还在腿上留下了伤疤!
在萧家那三年,她苦练武艺,要不是易鲸承多次解围,她早就死在了关娇儿的刁难之下。
如今终于有机会再来一次,她不只要改写她和易鲸承的人生,她还要惩治这些亏欠她的人!
“我前些日子去青山寺烧香,因途中遇到匪寇流窜,才从山上滚了下来,睁眼就已经到了这里……我身上所有东西都被洗劫一空,确实无法自证身份。”
说到这里蒋玉枝微微低下了头,攥住被角的手缓缓用力。
当初她也不过是听易鲸承提起过白家那二小姐的脾气秉性,只道是刁钻难缠,可如今要想让关氏信服,还得用些手段。
关氏本以为这臭丫头怕了,谁料她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
“唯有……一句白家军军训可证明。诏日月,燎烽火;军有死契殁白骨,沙场鬼神夺杀机!”
白家军军训关氏确有耳闻,可她也没听说过自然不好判断,这气势上就已经输了。
“既然是白家的女儿,就该明白主客之分,主人家管教仆从与你何干!”
“萧家少夫人该以身作则,而不是尽数做些令城主府蒙羞之事。若一家主母只会在后宅争风吃醋镇压忠仆,那与奸诈小人何异!”
一口气把从前不曾说过的话道出口,即使嗓子因太过大声而刺痛,可蒋玉枝心中却是畅快无比。
“你!”
关氏这人最容易动怒,如此之际,她自然不管不顾,要让蒋玉枝吃些苦头!“白家嫡女又如何,事到如今不过是个丧家之犬,谁允许你在萧家如此放肆!”
关娇儿一个眼神,她身边的嬷嬷眼看就要上来拉拽蒋玉枝,苏杭试图反抗也被那些人钳制住。就这时候,有一个人先一步挡住了她们。
“放肆!”
这声音,就算是跨越时光缝隙,穿过岁月纠葛,浸透生死茫然……也仍然能令蒋玉枝浑身一震。
是她的易鲸承来了!
“谁允许你擅闯这里!你我成亲之日便有言在先,不可干预我言行,不可擅闯我院落,你一次次违反是何缘由!”
蒋玉枝侧卧在榻上,看着步步走来的玄衣男子,他身材挺秀高颀,那蜀锦所制的衣袍服帖合身,袖口刺有萧家暗纹。他那双眸清澈不见底,站在那里,说不出的飘逸出尘。
此时蒋玉枝心中的不只是喜悦,还有懊悔。
明明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若她再努力一下,为易鲸承挡下那一箭就躲开,那一箭就不会在刺穿了她的心口后又刺过了易鲸承的胸腔。
让他们两……同时倒下……
“易鲸承!我可是关家的女儿,你竟然为了一个身份不明不白的臭丫头吼我!就不怕我告诉姑母吗!”
蒋玉枝还来不及细想,关娇儿就已经开始发作了,她想要去抓易鲸承的手臂,却被躲开。
“随你便。晋林,送客!”
这时候蒋玉枝才注意到,易鲸承身边的晋林。
她都快要忘了,晋林在建宣二十五年就因死于一次刺杀任务之中了。
看着昔日伙伴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若不是腿上的痛感未消,蒋玉枝都以为自己在做梦。
底下人好不容易把关娇儿劝了出去,只见易鲸承接了一杯茶递到她面前,轻声抚慰道。
“方才姑娘说自己是白家人,可背诵白家军军训不算什么,不知姑娘可能解军训中死契二字之意?”
易鲸承并非好糊弄的人,对蒋玉枝的话也是半信半疑。
可这个问题,蒋玉枝也是曾听易鲸承亲口讲述过的。她故作端庄地将杯中茶饮尽,才缓缓道出。
“世人都以为我白家军纪律严明是因凡逃叛逆降者必杀之,殊不知这死契二字,是表示白家军只要为白家效力一日,其家人亲友都可享安然保护;若不幸有将士战死沙场,白家其他将士亦会替他们守护家人,代为行孝直到身死,这便是白家死契。”
蒋玉枝每说一句,易鲸承的眸子便有一份转变,直到最后他微微俯身,为方才试探聊表歉意。
“果然没错,在下徽州城主易鲸承,见过白小姐。”
后宅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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徽州城主、太子伴读、商市主人……
易鲸承的所有身份,哪里有她不知道的呢,可是再听他的自我介绍,仍然恍惚。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不愧是未来的大烽少师,拜于天子门下,尊以教化四海。
蒋玉枝感叹上天怜悯,让她重来一次,泪水不自觉顺着脸庞下滑,却惊了易鲸承等人。
“姑娘可是觉得身体不适?”苏杭连忙上前慰问,就怕方才的事给蒋玉枝留下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