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卧病不适,经常犯痛,次数太多,袁家人都已烦了不愿伺候,是袁勇这位长女小小年纪,一直不辞辛劳,替父母尽孝。袁家有时为了省钱不愿请大夫,也是她拿了平日积攒的铜钱跑来找我,等铜钱用完付不出了,就在医馆给我干些杂活抵债。
“袁勇一去,袁家的铺子她娘带着她与下头两个妹妹肯定争不过。我听说袁家那两兄弟已经商议好分家事宜,要把她们母女赶出去。”
胤礽了然:“所以你想替她们留下这二百两?”
“是。袁勇妻子对老太太虽有不敬,对女儿还算疼爱。而且袁勇长女颇为早慧,我想这二百两,若有我从中周旋,当能用到孩子们身上。此为其一。
“其二,吴家只求活命,我们可寻别的法子给予惩戒。吴家早年虽没如今风光富贵,也是殷实人家,吴格从小被家里捧着,没遭过罪。给他点苦头,他肯定受不了。而且,吴家靠着女儿得有风光也就这两三年,底子终究薄了些。
“再者,他们家平日大手大脚,挥霍无度。我估摸着这五万两该是他们现今能拿出来的全部了。一等伯心裕大人为此事恼恨了那位宠妾,也收回了给吴家的好处。吴家手中的厂子如今是一个都没有了。现在银钱也都拿出来替吴格求生路,吴家至此,算是彻底落败。
“吴家人这两年行事颇为张扬,得罪了不少人。此番形势倒转,那些人如何会轻易放过?也算因果报应。”
胤礽点头:“那就流放吧。”
塔吉古丽松了口气:“多谢太子!”
“谢我做什么,我又不是苦主。你跟袁家都不计较了,我何必揪着。”
得到苦主原谅可从轻判决,本就是律例。若按正常流程,也当是这个结果。这就好比后世,富二代肇事逃逸,受害者家人可以选择打官司,将富二代绳之於法。但若家属出于种种原因,答应接受赔偿私了。胤礽也尊重他们的决定。
在他看来,这无关对错,只是选择不同而已。
胤礽再次看向塔吉古丽:“说来也是讽刺,袁勇家人不过得到区区二百两,吴家倒是愿意大手笔给你五万两。”
塔吉古丽也同样觉得讽刺,嗤笑道:“谁说不是呢。我倒是不介意把这五万两挪给袁勇妻女,可惜她们守不住。给她们,反而是害了她们。便是我,若没有太子,我也是不敢接的。”
胤礽轻笑,这倒是实情。
他又说:“五万两是多,可二百两对袁家妻女来说,也不少了。”
若说留下隐患,五万两是隐患,二百两也是。对于歹人来说,二百两已经够了。
塔吉古丽点头:“这方面我想过。我会建议她们尽快花了,买个带铺子的小院,可居住,前头又能做生意。袁勇妻女都在袁家的包子铺帮过忙,手艺娴熟。如此,也能把日子好好过下去。”
考虑得还挺周全。
胤礽不免又高看了塔吉古丽两眼。即便袁勇设计她,讹诈她,还打了她一巴掌,她仍旧愿意为他留下的孤女谋划。
眼见日头西下,胤礽唤人备好马车送塔吉古丽离开。
“袁勇命案一事,京中可能不少人已经猜到背后有人在帮你,但具体是谁,知道的没几个。我会跟顺天府和五叔公都打声招呼,吴家那边也会让人前去警告。你不必担心外头会有风言风语。至于他们对你身后之人的猜测,我也会想办法找光明正大的理由解决。”
塔吉古丽怔愣,转而明白过来胤礽的意思,福身拜谢。
坐在马车上,塔吉古丽双手交织,心内激动不已。
此行进庄之前,她已经准备好了出卖肉体,不论太子如何对她,她都受着。只求太子恋在她听话的份上,容她住在宫外。如此她才好护住医馆众人。
在太子言明其意之后,她心下大喜。若能保留清白,便是贴上“太子爱妾”“太子外室”等标签又如何?她能凭此立足京师,不再为医馆与众人前程殚精竭虑,甚至可以走自己想走的路,对她来说,不但不亏,反而是天降馅饼。
如今看来,这馅饼竟比她想的还要大,还要美味。
太子非但助她,还免去了她名声上的污点。
良驹遇伯乐,断琴觅知音。
塔吉古丽抚摸着脖子上的吊坠,从窗口远眺,望向西方,那是她故乡南疆之地。
母亲,你看到了吗?当年你步步艰辛、披荆斩棘,无人懂你。他们只道你不该,父亲也劝你收手,同他一起回归中原。即便外祖挺你助你,也是因你乃他唯一骨血的无奈之举。没有人真正认可你。
但如今,有一个人,他打心底里了解我们的不甘,了解我们的思想,非但不轻蔑不鄙夷,还给予了高度肯定。
母亲,我比你幸运呢!我何其有幸,得遇太子!
母亲,他说他敬佩你。
他还说,他愿意助我。
母亲,当年你没有走完的路,我来走!
塔吉古丽双眸含泪,今日之前,她空有抱负,却也知自己恐是做不了的。她时常迷茫,不知要如何继续下去。
但现在她不迷茫了。
这一次,或许她真的能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