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一笑,有功之人必赏,碍他者必罚,帝王之路恰恰缺少尸骨,就拿他们的血肉铺就。
正好,是时候把年初与智囊商议过的政令,提到明面上来了。
……
朝臣们虚惊一场,除了身在其中的几个人,谁也不知莽古济公主组织的逼宫有多凶险。知道的也不敢宣扬,谁敢宣扬?怕是不要命了。
除了一大串人下狱,又有一大串人受到奖赏,在八旗上层造成动荡,此事对大汗称帝议程的推进没有半分影响,不过耽搁了两三日而已。
宫中大福晋都被下了狱,如此惊世骇俗的消息,居然没有一位旗主反对——在京的旗主都保持沉默,甚至闭门不出,简直像是奇事。
宗人府的大狱里,审讯一直在进行。
似十贝勒德格类,从前上战场受了暗伤,便一直在盛京养尊处优,再也没碰过骑射。早就养的细皮嫩肉,如何熬得住酷刑,加上大福晋娜木钟给的详尽证据,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瞪大血红的眼睛,哑声念叨:“娜……木……钟……”
皇太极果然一开始就在算计他……
贱妇,贱妇!但他终究是败在海兰珠手里。若没有那个女人当机立断,将皇太极保护起来,还有多铎那小兔崽子的捣乱,他早就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旗主,哪里还用做小伏低,忍受那么多兄弟的窝囊气!
受刑的种种由大汗下令,莽古济强迫着看完了全程。
她似被皇太极的出现刺激得失去神志,偶尔清醒也吐不出什么罪状。但审讯的侍卫不在意,如今还早得很呢,这位尊贵的公主总会认清现实。
现任三额驸得知消息连夜进宫,在崇政殿外磕头,拼命与哈达公主划清界限,生怕大汗把罪名并到他的身上。第二天一早,他带回数百两黄旗的精锐,领头者乃鳌拜统领,他们将公主的部曲一一羁押,继而踏入书房翻找。
从前这是三额驸的禁地,莽古济从来不允许他进去。额驸肚子里没有多少墨水,但鳌拜不然,他仔细翻看,不放过任何的蛛丝马迹,终于发现了两道暗门。
一道暗门藏着雪花般的信件,一道暗门里是孔洞,其上摆了一个瓷瓶;放在阳光下看,里头空空如也。
想必这空瓶里,便是招致大汗昏睡的罪魁祸首。
鳌拜小心地把它装在匣里,吩咐左右:“都带走。”
哲哲与大玉儿单独一个牢房,倒也没受多少的苦。大玉儿的吃食达到了中上水准,甚至还有太医照料保胎,但谁都知道,等孩子生下来,她的死期也就来了。
太医得了上头吩咐,自然知晓自己该配什么药,只需不损伤胎儿就行,这可是十四爷的独苗苗!大玉儿眼泪都哭干了,她又悔又恨,盼着多尔衮前来救她,可来来去去,就是没有想见的人。
苏茉尔得知噩耗,哭着求见多尔衮,却连十四爷的一面也见不上。原本花团锦簇的侧院骤然寂寥,她实在没法子了,独身一人跑到宗人府,理所当然地无法进去。
见她可怜,又是一个忠仆,守门的官兵到底缓和了面色,好心同她解释:“腰斩,斩首,不外乎就是一个死刑,见了岂不是更痛苦?准备着收尸吧。”
这话不外乎是晴天霹雳,苏茉尔一个踉跄:“不……”
陈述几人谋反罪状的布告张贴出去,造成轩然大波,人们这才知道,蒸蒸日上的大金国竟潜藏着这样的危机。结尾乃皇太极亲自撰笔,他不吝于坦言自身的失职,向八旗将士与大金百姓认错,最后颁布一项新的政令——增设汉军旗与蒙军旗,与八旗形制等同。
政令一出,谋反的余波迅速消弭,再也溅不出多少水花。
等到五日之后,皇太极被海兰珠盯着休养完毕,只觉浑身有使不完的气力。每晚守着海兰珠入睡,他竟觉得鼻尖有些痒,招来太医一问,回答是火气太旺,需要降火。
沉默片刻,他闷下清热降火的苦药,做亲子教育的时候,换了一种循循善诱的语气:“不要折腾额涅了,快些出来见阿玛,好不好?”
海兰珠目光盈盈地看着他,给他喂了一颗蜜饯。
很甜。
.
次日,皇太极终于有了些许空闲,晌午过后,岳托垂头丧气地来到崇政殿。
他来领他的八十鞭。
便是身强体壮的勇士,八十鞭过后,也只能躺在床上修养数月,恐还有性命之危,但他不敢逃!
不必大汗警告,他已向科尔沁部落投去致歉信。虽然吴克善贝勒早已接到海兰珠福晋快马加鞭的报平安书,与两红旗对峙的科尔沁勇士已然返回部落,致歉信却也是必要的。
等到岳托光着膀子跪在地上,皇太极手提长鞭,一步一步朝他走近,眼底含着凉意:“知道自己错在哪儿吗。”
“不该冲动莽撞,和反贼掺和在一起,也不该轻信无福之人的传言……”岳托低声回答。
皇太极打断了他的话。
“因为你对海兰珠福晋不敬。”他缓缓道,“岳托,你便是辱骂本汗,本汗也不会要你的命,但海兰珠福晋,不行。”
作者有话说:
岳托:身伤八十鞭。
后来:心伤八百鞭……大汗,我知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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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母后我不想努力了》by沉坞
大汉七年,白登之围刚解,韩信贬侯,贾谊出生。
大汉八年,刘邦心生易储,太子之位日渐动摇。
恰在此时,年逾四十的吕后再孕,次年诞下一子,是为嫡幼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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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越带着上辈子的记忆投胎,发现亲爹是刘邦,亲娘是吕雉,父皇年老,离亲哥登基不剩几年。
作为吕雉的心肝宝贝,小皇子泪眼汪汪:母后,我不想努力了。
母后给皇兄的爱太满,没关系,他来分担。
受委屈找母后,看人不爽找母后,母后策划给他最大最富庶的封地,当然只有接受了!
母后舍不得他,那就留在宫中,遥领爵土。
忽然有一天,皇兄哭道:儿子再也不想做皇帝。
母后冷笑:好啊,哀家早就想让越儿做,就差你这句话了!
刘越:???!
第88章
等岳托领完八十鞭,已是皮开肉绽,冷汗浸湿了面庞。整个人摇摇欲坠,再没有气力跪在地上,连呼吸都带着一股血腥味。
只是上身再怎么痛,也比不过心灵的“洗涤”,他深深记住了十个字——不许对海兰珠福晋不敬。
刻入骨髓,睡梦中也不敢忘记的那种。
皇太极有没有留手,只有他自己知晓。他唤了恩和过来,命人把岳托贝勒搬回府里,请太医开药静养,至于两红旗的军务,由旗下统领、旗主信任的心腹暂代。
瞥见岳托的惨状,恩和倒吸一口凉气,却没有多少同情的情绪,心道岳托贝勒这张嘴,可把他给害惨了。包扎抬轿一气呵成,恩和重新回到崇政殿,已是一个时辰之后,皇太极正坐在案前批折子。
“大汗,宫外有人求见福晋,是布木布泰侧福晋的贴身侍女苏茉尔。”恩和放轻声音,“她说都是她的错,她该给主子顶罪,腰斩斩首她都受着……与无福之人的批命有关。”
皇太极手一顿,朱笔在奏折划出一道痕。
若是放在平日,恩和绝不会理会苏茉尔,谋反之罪是不容更改的判定,若是人人都能求情,岂不是要乱了套了。别说一个罪人的侍女,就是宗室福晋,也要递牌子才能进宫!
但苏茉尔竟说出批命那样的话,他咯噔一下,连忙前来回禀。大汗对福晋的在意程度无需多说,从前被掩盖的批命,更是横亘大汗心间的一根刺,难不成里头另有隐情?!
皇太极搁下笔,目光瞬间变得晦暗:“把她带进来,带到本汗面前分说。”
恩和躬身应是,不敢耽搁地点了侍卫出门,其中便有大汗越发委以重任的富察长荣。
……
苏茉尔被架着进来,“砰”一声跪在地上。不等恩和催促,她重重磕了个头,话语带着哭腔:“大汗明鉴,都是奴才撺掇的格格、不,侧福晋。侧福晋没有错,错在听信了奴才的话,那割肉放血的方子,全都是奴才进的谗言,还有海兰珠福晋无福的批命,也是幼时奴才编造的!”
她眼眶通红,神情充满急迫,说罢焦急地抬起头,看向案桌之后的大汗。
如一道惊雷炸响,皇太极的掌心慢慢蜷起,恩和愣住了。
无福之人的批命……是编造的?
这么说来,福晋在草原受了这么多年的苦,全都是本不该受,被人为设计的阴谋?
恩和好半天反应不过来,紧接着便是席卷而上的荒谬与怒意,他不可思议地看向苏茉尔,嘴唇都开始哆嗦。霎那间,耳边传来一道冰凉刺骨的嗓音,像从十八层地狱而来:“你,如何编造的。”
皇太极面容平静,多余的情绪没有外放一丝,却叫苏茉尔硬生生打了个寒颤,瘫软在了地上。
为大玉儿脱罪的决心到底压过了恐惧,自从决心进宫,她便已把生死置之度外。只求大汗全把怒火撒在她身上,留给格格一条命:“奴……奴才八岁那年,大祭司还在人世,他预言、预言格格是有福之人。寨桑贝勒与博礼福晋高兴之余,带领海兰珠格格去求批命……”
苏茉尔说,是她嫉妒海兰珠格格夺去自家格格的风头。海兰珠格格有那样出色的容貌,站在那里就能获得所有人的宠爱,当年的吴克善贝勒送她小马,送她金银珠宝,而自家格格什么都没有!她实在忍不住嫉妒,在大祭司圆寂之时,更改了海兰珠格格的批命,只求科尔沁部落能多注意自家格格一些!
她越说越是激动,恩和实在忍不住打断了她的话。
恩和压着怒冷笑:“海兰珠福晋八岁的时候,布木布泰侧福晋不过四岁而已。一个少不更事的小娃娃,如何骑马,如何佩戴珠宝,你一个奴才,又为主子操什么心!”
“是,恩和总管,都是奴才的错。”苏茉尔泪流满面,“自从海兰珠福晋来到盛京,奴才做了这样的亏心事,实在日夜难安。可后来……后来她又压了格格一头,大汗命格格改嫁给十四贝勒,奴才实在不甘心。莽古济公主来信,格格第一反应都是拒绝,都是奴才撺掇,格格这才……这才……”
皇太极忽然笑了声:“她有你这样的忠仆,倒不枉来世上一遭。”
他略微抬手,不欲再听苏茉尔陈述:“传侍卫处审讯。有何隐瞒,全给本汗撬出来,否则,他们不必来当值了。”
这是不计强度施加酷刑的意思,苏茉尔怔愣一秒,如何也不敢相信,在侍卫拿人的时候疯狂挣扎起来:“大汗——大汗——”
大汗为什么不信她,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苏茉尔的身影很快消失,满室只余寂静。
直至暮色将至,他看向归来的恩和,等候最后的答案。
刑讯好手使出浑身解数,辅助一些药物,便是鬼神也熬不过。恩和神色难看,组织了一会语言,低声说道:“那贱婢都招了。大半是布木布泰侧福晋做的孽。”
随着往日秘辛的揭露,皇太极往后靠去,手背暴起青筋,他在克制,在忍耐,终于,紧握的掌心慢慢松开。
呵,凤命。
他缓缓开口,为此事下了定论:“当年,大祭司预言海兰珠福晋为母仪天下的凤命,是布木布泰调换批命,指认海兰珠乃无福之人。”
事实上,不论苏茉尔招了什么,结果只有一个。
接着他道:“快马出宫,将供词告知诸位旗主贝勒。本汗不会让她这么痛快地死。”
等恩和小心答应,皇太极闭上眼,罕见地踌躇起来,竟是头一回不敢踏入关雎宫,不敢面对宫中的美人。
夫妻之间从无隐瞒,他还没想好如何与兰儿开口。
他站起身,在书房来回踱步。
思绪略略发散,积存的奏折都批完了,娜木钟的奖赏也已遣人告知,还有连夜给多铎递信的小玉儿,同样大功一件。德格类必死无疑,林丹汗的遗腹子若是男儿,当即封作察哈尔世子,年满十岁与额涅返回草原;若是女儿,但凭娜木钟如何选。
小玉儿的赏赐少不了,鳌拜爵位也该升一升了,等到称帝封赏,她也能获高位诰命。
恩和看得眼晕,却如何也不敢插嘴,皇太极忽然想到什么,停下脚步斟酌着问:“小玉儿离宫没有?”
恩和赶忙招人询问,得到的答案是没有。
他以为大汗得再一次吃醋,谁知大汗一反常态地道:“既如此,留她一道用膳吧。”
兰儿与她要好,许能帮上他的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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鳌拜统领夫人今早进宫,为探看海兰珠福晋。前些日子的惊变实在把她吓坏了,等到大汗醒来,她仍旧不放心,却也深知善后的事宜忙碌,直到今日才往熟悉的关雎宫去。
她仔细观察海兰珠的面庞,见毫无郁色,孩子也安然无恙,这才放松地与她笑闹,讨论太医教授的育儿经。从太阳高照到日暮西山,临近离宫的时辰,她还依依不舍,谁知立马有侍从传话,说大汗邀请夫人留下用膳。
“……”小玉儿有些吃惊,即刻警觉起来,“大汗果真这么说?”
侍从肯定地点点头。
海兰珠瞧她难掩忐忑,在膳桌前端正地坐好,那模样简直如临大敌,便忍不住笑:“大汗有这么可怕么。”
“表姐不知道……”话音未落,一盘热气腾腾的清蒸黄鱼上了桌,香味钻进小玉儿的鼻尖,她面色一变,下意识地捂住嘴巴,起身后退了几步。
这模样十分不对劲,不止海兰珠,经验最少的吉雅也看出来了。她按下惊喜的猜测,匆匆转身:“罗太医正在侧殿煎药,奴才这就请他过来。”
……
皇太极踏入殿门,不想一阵喜气洋洋,人人面上带着笑意。海兰珠拉着小玉儿入座,只等用完膳同她叮嘱,怀了孕,便不能纵马踏青,还有诸多注意的地方,否则鳌拜统领得找她算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