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注意到了可疑的停顿,补充说:“不要担心,你尽管骂,又不是不知道你会骂爹。”
我:“……”好,你说的!
“啊贱人!这是我对象!她知道还勾引我对象!”我气得眼角发红。
他用没受伤的那只手臂将我揽过来,吻了吻我的眼角,委屈说:“所以不许错怪我。”
我没说话,我就真的有一瞬间的冲动去撕了那个贱人的脸。
“滴答……”轻微的声音,像是雨滴滴落在松木上的声音。
我猛地低头,随便扯了几张纸胡乱擦擦,夏盛叶重重地吻了我的眼皮。
我听见他嗓音像松木清泉,男孩的嗓音有不可一世的坚定:“我爱你,我的小姑娘。”
我也爱你,我的小男孩。
5
后来我又去看了他几次,他的手恢复的很好,我也松了一口气——我知道他想当化学家,我在750病房没少看见瓶瓶罐罐,都和化学相关的,总不可能是为了拿那些化学器材当调味料吧。
不过继那天他和我说完他的雄心大志过后,我便再也没有见过夏盛叶了,不过听他的哥哥说夏盛叶忙着参加竞赛。
他有野心,这点我是知道的。
他是真心喜欢我的,他似乎把所有小家子气和幼稚都用在我这里,是独一份的,我思及时,耳朵发热,脸颊也发热。
他有次和我抱怨说生活太简单了,有些东西一看就会,这话不只和我说过,但是其他人总想着揍他——作为他的女友,我 ,程絮,当然也想揍他,不过不忍心。
他说想去美国麻省理工上大学,我听着,记在心里。
我当然不想我未来的丈夫这般拘谨。
我要他像个少年一样,热烈而又赤诚、嚣张而又拘谨、轻狂而又温柔。
我要他,处在盛世之中,无愧国家,无愧父母,无愧于我。
我要他,永远热烈飞扬。
*
二零二一年七月初。
不知不觉,在盛夏的缝隙间,我与时间擦肩而过,不觉间,两个月便过去了,我也两个月没有见着夏盛叶了,还是有一些想念的。
某一天,难得上了一节体育课,真巧,我生理期那一天刚到,教体育的老师是个女老师,自然知道生理期的痛苦,所以很宽容的放开心,让我随便逛逛校园。
也不巧了,这天就我一个生理期疼的满头大汗的——因为我和程枝自幼身体不好,所以平日对于他们而言的小病对于我和程枝也会很难受。
不过同学也不敢说些什么,我一个眼神过去就不敢说了,我对此表示很轻视:哼,个个都是花花肠子,没一点真功夫。
随便逛是真的随便逛,我不知觉走到了一棵柳树面前,我因为名字里带了个“絮”字,对柳絮颇为喜爱,自然,对柳树也喜爱,画了不少的柳树,始终如一,我想试着绘画出更完美的柳树。
我有时会觉得我是一个艺术家,因为对绘画的喜爱,我的热情洋溢,比起学习——那些我不必刻苦钻研便能优异的学习我自然是不屑一顾。
如果可以,我必要飞蛾扑火,寻那我愿意走的道路——道路难不难走我试着走了才知道。
我发着呆,被人突然拍了一下头。
我以为又是哪个浪荡的花花公子,结果抬头才知道是我的小男友。
或许是处于生理期的我脾气不好,总之我没好气地说:“干什么?”
他在意这些细节,反问我:“你怎么了?”
我是一个矜持的姑娘,自然不会去说我生理期心情不好这句跟无赖没有什么差别的话,于是想了一个由头:“心情不好嘛。”
“为什么呢?”他信了。
我懒散地抱怨着:“要期末考啦,老师逼得太紧,况且我也不知道高二选什么课。”
顿了顿,竟然真的烦了。
“好讨厌呀。”
他揉了揉我的头,似是爱惜之意:“那怎么办呢?”
我刚刚想说我哪里知道,但是看着他百依百顺的眼神和楼上女生们灼热的目光,我故意使坏。
我说:“那,叶哥哥带我逃个课吧。”
他一愣,似乎很意外。
我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他,他笑了,笑得风华正茂。
他说:“好啊,叶哥哥带你去个好地方。”
6
「我们沸腾,枯萎,烂漫,台下高朋满座,影子代替我吻你[1]。」
【沸腾】
好地方?
我被夏盛叶的话一惊,脑子里开始脑补一些不太正常的东西,比如酒店,比如酒吧,比如……
夏盛叶见我久久不搭话,以为我是吓到了,连忙安慰我说:“没事儿,絮絮不愿意去,我们就不去了,好不好?”
他的话实在温柔,换做是旁的女生指不定会尖叫,会兴奋,会感动,可惜我却觉得他像在哄一个不肯回家的小孩子。
我顿时不服气了:“看不起谁?我肯定去!”
“那我们走?”
“好!”
于是我就在夏盛叶的蛊惑下去了。
这也不能全怪我意志力不坚定,只是他的话很温柔很温柔,像夜风携夹着晚霞,铺面给人带来浩浩荡荡的深沉,像是一坛佳酿,使游人痴迷于酒的浓香,醉溺其中。
我的心跳的很快很快,在光影中,我的心沸腾了。
我相信夏盛叶也是这样的。
我们翻墙,跳出校园。
【枯萎】
他明显不是头一次干这件事情了,无论是翻还是跳都很熟练,就算他聪明,也不可能熟练到这个程度。
不过我当时没有心思想这个,因为我很害怕,尽管我面上不怎么显现出来。
体育课是倒数第二节课上的,下节是枯燥乏味的语文课,我多数都是睡觉,老师不会管我,所以逃了就逃了吧。
夏天的风又干又燥,吹起来给人一阵热度,耳边回荡着风声,我闭了闭眼。
他在下面看了很久也不见我下来,把手摁在墙上,就这么看着我:“害怕?”
我不愿意说,就不说话,假装他的话湮没在夏季的风声中,这天的晚霞工作的出奇早,似乎还精心准备了一番。
浩浩荡荡,昏昏沉沉,我突然动手将发带扯下,抛给他。
白色发带像一只白蝴蝶,悄然飞舞,落入凡尘,最后埋没在红尘中。
手臂轻轻张开,睁开眼,我冲他一笑,然后纵身跳到了他的怀里。
如果可以,让我枯萎在他的怀抱里吧,我心甘情愿,为他飞蛾扑火,在所不辞。
【烂漫】
我们一路向东,向着太阳升起的地方,像夸父追日,又不像夸父追日。
我们要寻那黑夜里的一抹光亮,破开云雾,肆意妄为。
我被夏盛叶轻轻地握着手,拉到了人声鼎沸的海边。
或许是路途遥远,我们到的时候早就已经黄昏了,夏天的黄昏就是冬天的夜晚,现在语文课上了吧?
我想想都知道语文老师会气得不得了的样子,我不是好学生,也没少逃课。
他牵着我的手,我们路过一个又一个摊子,小摊人都看着我们,因为我们两个身上的校服很显眼,我“啧”了一声,拽了拽他的衣袖,说:“把外套脱了吧,反正大夏天的也不热。”
他点头同意了,衣服先交给了一个小贩那里,给了他一百多才同意。
学生上学逃课逛街,犯法吗?不犯。
学生上街买东西赚钱吗?赚啊。
没有人会告诉警察,也不会有人去告。
你说人人都有事情,谁管你怎么样?
海边小摊到处有资本主义的工作人员,一个小姑娘怀里捧着大把的玫瑰花,拦住了夏盛叶,说:“哥哥,给你的女朋友买束花吧。”语气诚挚,嗓音稚嫩。
他毫不犹豫说:“好啊,用支付宝或者微信转账可以吗?”
小姑娘把脖子上挂着的牌子伸出来,夏盛叶问了多少钱,直接转了一百。
他挑了几支看起来很好看的玫瑰,然后拉着我走了。
他弯了弯腰,把一支玫瑰插到我的发间,我这次把头发都散开了,不必说,定然好看。
玫瑰处理的很好,刺都拔掉了,不知道还会活多久。
那支玫瑰顺着我的发丝滑下,他捏住了那支玫瑰和我的一缕发丝,他像一个信徒,轻吻着他的圣母。
“玫瑰的赤诚符合我对你的爱,所以我送你玫瑰。”
“我的絮絮。”
“可以等我娶你吗?”
我从他的手里拿过玫瑰,用力的将他的头搂紧,搂入我的怀中,我主动亲吻起他的唇。
他没有反将,也不想那些事,他越是在狂热的地方越冷静。
我们的唇齿分开,轻喘着气,他的影子和我的影子相依。
波浪翻卷,蓝色的大海将我们和浪漫的玫瑰淹没,我和他在玫瑰河岸相拥。
海边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只有陌生人。
那么你好陌生人,你们就是我的亲朋好友。
亲朋满座,见证着我和他的浪漫,见证着我和夏盛叶的影子代替我们轻吻。
见证着,程絮和夏盛叶,将永远在一起。
“我爱你,夏盛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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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1]摘自网络。
本章类似于单元剧,但不是单元剧。
7
=小年番外=
今年的小年有些特殊,没有往日路边堆积着的雪,空荡荡的,不太习惯。
即使如此,气温也照样低,程絮穿着拖鞋出去关个门的功夫,脚趾就发凉。
今年是程絮嫁给夏盛叶的第六年。
他们的孩子也已经五岁了,是个小姑娘,叫夏芮,脾气很好,和她爸爸一样,不过样貌和程絮很像很像。
他们家做事快,程父程母手脚麻利,才四点半,天都没黑就已经做好饺子了,程母正在厨房煮饺子,夏芮和程南正一边说话一边剥蒜。
程絮和程枝在卧室说话,程絮最近病情有所好转,但是也还得注意,夏盛叶暂时不许她接触绘画用具。
程絮也无所谓,因为距离她搁下画笔已经有六年了。
“絮絮枝枝——”是程母的声音。
“妈?”
“要吃饺子喽!妈妈快来嘛!”夏芮欢喜的说。
家里人兴致都很高,程母取了筷子,大家围坐在长饭桌前,等待着归人。
夏盛叶和程父在屋外,准备放鞭炮,不知道哪间的窗户没关,冷热交替着,沾上了水珠。
突然——“噼里啪啦”的一顿响声。
夏芮开心地叫道:“爸爸和爷爷放鞭炮啦!”
屋外空荡荡的地面上洒落这大片红色鞭炮燃烧后遗落的纸碎片,有几片落在了夏盛叶的头发上,夏芮的声音太大,透过窗户就可以听到她兴奋的声音。
夏盛叶想到了自己的妻子和女儿,被寒风冻冷的眉目刹那间温柔了下来。
程父拍了拍他说:“走,回去吧。”
夏盛叶“嗯”了一声。
两个人走向温暖的屋子。
夏盛叶的每一步都带了愉快,因为在几步之外,他的家人正在等待着他。
热气腾腾的饺子、透着香油味儿的蒜泥,围坐在长饭桌前的家人,这就是温暖的人间。
屋内暖情一片,屋外则默默下起了雪花,待明早起来,相信红色碎纸和白色雪花又是顶配的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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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是第三人称。
北方的朋友小年快乐。
也提前祝南方的朋友小年快乐。
8
次日再见他时,他收起来了懒散,认真地对我说:“絮絮,我决定了,我要去考麻省理工。”
我当然同意,只是路途会远一些,我们就是跨国恋了欸,这倒稀奇。
他听我说完都哑然失笑。
还有一个星期就高考了,临到阵前,夏盛叶放弃了保送的资格,加入高考,这个消息散播了整个学校。
这是件大事,而全校老师几乎都表示反对,学生们做了一个帖子,就是关于这件事,凌晨三点钟,他们还在讨论。不过我听他的哥哥说,伯父伯母也同意他的决定。
*
北城的中考早就考完了,程南说他考的不错,会考到我们这里的高中的。
我有十天没见着夏盛叶了,连同高考的时间,他考的时候我没有去等,不过他发消息跟我说他发挥的不错,估计能考上730分以上,有很大几率上。
我自然而然的替他高兴,不过我也要期末考了,于是我把手机关了机专心备考,又是几天断网。
等我们两个都忙完,暑假放了。
不过我又没工夫了,甚至有些烦,源于我前些日子把走神画的那六幅画连同我最近新画的一幅画发给了北城绘画大赛,他们昨天出了成绩,我第一名,这是我意料之内的事。
但是意料之外,国际美术学院的顾青城教授也是北城绘画大赛的评委之一,他看了我的画,专门找到了我的手机号码,甚至联系了我的母亲和继父。
他和我说如果我愿意的话,可以走艺考的路子,再看我的成绩,完全可以进国际美术学院,未来也许会和国际的美术大师一样,是可以为国争光的。
这是件好事没错,但是糟糕的是,我的亲生父亲也在国际美术学院当教授,而我父母离婚是因为我父亲张志成出轨。
烦的并不全在这里,我不在意这件事,因为那不是我的丈夫出轨,我不能理解发现时有多么恶心的情绪,但是我的母亲很在意。
母亲知道这是好事,可是她怕、怕张志成找到我并说动我跟张志成走,尽管我说了无数遍“我不会”,这个可怜的女人依然不乐意。
我一个暑假都被她锁在家里,不能出门,不能碰手机电脑,不能碰关于画画的任何一样东西,她逼着我学习,不许我关门,甚至每天过来翻我的东西。
她的情绪不好,我也不好。
终于,我和母亲吵开了。
母亲和我咄咄逼人,互不服输,我终究还是比不过她,只是似乎叫她气到了,我胸口发闷,手指微微发着抖,呼吸变得急促,几乎喘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