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烧——胡柚
时间:2022-04-24 08:09:25

  她给贺敏打了过去。

  电话一接通,她没等贺敏说话,就抢先道:“贺医生,沈堰东呢,我刚才给他打电话,打不通。”

  贺敏顿住,说:“他出车祸了,你不知道吗?”

  她茫然:“我不知道,没人跟我说——他现在怎么样了?”

  贺敏又是一顿,说:“他死了,章柠。”

  “嗡”地一声,章柠的脑子被炸成了一片空白,她伸手握住额头。

  贺敏说:“我们以为你知道。”

  好一会儿,章柠听见自己的声音,遥远地像从天边传来的,但出奇的平静:“我真的不知道,沈堰东和周临西订婚时,我把朋友圈里的医生都屏蔽了,什么都没看到,你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贺敏说:“你刚结婚,我们担心你有顾忌,以为如果你还关心他,看到我们发的东西,一定会来问,谁知道没有。”

  章柠还是有点晕,她拿手捏了捏太阳穴,问:“什么时候的事情?”

  贺敏说:“九月初。”

  她问:“周临西撞他吗?”

  贺敏点了点头。

  她难以理解:“他不是救过周临西吗,就算退婚给了她难堪,也不至于撞人,她疯了吗?”

  贺敏说:“司法鉴定的结果是她癫痫性精神障碍发作,无法自控,所以撞了他。”

  “癫痫?”章柠立马想起一个傍晚,有人倒在地上,口吐白沫,四肢抽搐。是周临西,确实是周临西。她呆呆道:“这么说,他是真的死了?”

  好一会儿,贺敏说:“他生前登记了器官捐献,身体又健康,捐了很多东西,救了六个人,还让两个人重见光明。这八个家庭都因为他而变得更加幸福。我不知道这对你有没有意义,但对他来说是有意义的。”

  “器官捐献?”章柠又想起来了,这事是沈堰东跟她说过的。他说他单身的时候经常担心自己过劳猝死,所以去登记了器官捐献,想着死了也能做点有意义的事情。当时俩人感情正浓,她还不依。她实在无法忍受他身上的东西跑到别人身上去。她宁愿他把所有财产都捐了。沈堰东安慰她说只是以防万一,说不定他可以健健康康的活到八十岁.....

  她忽然挂了电话,跑到书房,从抽屉里扒出一枚钥匙,穿了衣服出去了。

  她知道贺敏不会骗她,也没有骗她的理由,可她就是无法相信。

  她打车去了沈堰东的住处。

  钥匙是沈堰东之前给她的,她试着去开门,却发现插不进去。她急得踢了好几下,里边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谁啊?”

  章柠说:“我想找沈堰东,他在吗?”

  “沈堰东?”那人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没听说过,不认识,你找错门了吧。”

  章柠说:“他以前就住这。”

  那人说:“我们才刚搬过来不到一个月,不知道上一户是什么情况,你打电话吧。”

  她忽然生起气来,咣咣踢了好几下。里边的人立马严阵以待:“请你离开好吗,我们这真没这个人,你要再这样,我就报警了。”

  她负气下楼,想去别的什么地方再找找看。可除了医院和这里,她根本不知道还可以到什么地方找他。他无父无母,无兄无弟,如果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她站在路边,过往的车流在眼前模糊成一条虚线,一种巨大的恐惧向她袭来。她感到茫然,感到惶恐,甚至感到绝望,感觉无依无靠。

  她在外面待了整整一夜。

  天亮后,她给贺敏打电话,说想去沈堰东的墓地看看。

  这天是周六,贺敏没去医院,开车过来接她。

  贺敏没在沈堰东的墓前多待,只是简单的打了招呼,就回车上去等她了。

  墓碑上有沈堰东的照片,严肃到有些迷人,是她最喜欢的样子。她看了好一会儿,还是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她疲倦又茫然:“我不怎么难受,也没有哭,知道你死了,跟知道一个不常联系的大学同学突然出车祸死了的感觉是一样,只是震惊,只是有点恍惚,我想我很快就会把这事忘了。”

  又过了一会儿,她说:“你的死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不是因为我哄你去抢婚,她恼羞成怒才撞你的。我没逼你来,你可以不来,你不来不就行了。既然之前那么铁石心肠,为什么最后要心软?是你自己三心二意,拿不起又放不下,我不会愧疚,你想都不用想。”

  良久,她又说:“你不想成为你爸爸,可你比你爸爸还要惨,你爸爸最后是牺牲,是人民英雄,进烈士陵园。你呢,太不值了,只有死后拿自己的身体做了一点有意义的事情。你说一鲸落,万物生,你也算功德圆满了,想必是没什么遗憾的,挺好,我走了,以后也不会再来,我说到做到,再见。”

  她果然站起来走了。

  贺敏将她送到小区门口,下车后,从后排座椅上提出一个电脑包,递给她,说:“堰东的后事是他同母异父的妹妹回来处理的,手机和电脑她不敢随意处置,就交给了我和牟森。我和牟森也不敢随意处置,就一直收着,现在给你吧。”

  “妹妹?”章柠依旧有些茫然。其实他们没分开多久,可关于他的事情,她已经一概不知了。她问:“他什么时候冒出来一个妹妹?”

  贺敏说:“他哥哥一直跟他们的妈妈有联系,堰东出事后,他嫂子联系了那边,但他妈妈太伤心了,不愿意回来,就让他妹妹回来代为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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