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兴回去以后就报考了刑侦专业，他说他要回南城做警察，把游广福缉拿归案，算是安慰他妈妈的亡灵。这次和康sir的合作他犹豫过，因为他没想好怎么面对游广福，但思考过后他还是答应了。如果那天他没有上那辆出租车也就不会发生车祸，或许他参与这次行动能比我完成的好的多。”
对于林淼而言，游元兴这三个字只是一个陌生的名字，但她能感受到泰和心中的挣扎，她拍了拍泰和的肩膀安慰道：“不要这么说，你已经很棒了，他不会怪你的。”
“关于这次行动我会认真考虑的，林淼你呢，会继续留在福兴吗？”
“我还不知道，如果游广福的行动很重要，我应该会继续留下来查，不过你放心，这段时间我首先是保证你的安全。”
“啊？对了。”林淼突然想到什么：“那天你拿头发去验DNA.....不会露馅吗？”
泰和笑了笑，他的右手摸到后脑勺处，使了个巧劲，发套就完全脱落了，他解释道：“阿兴死的时候我把他的头发全部剃了，做了这一顶假发，回国以后就随时随地带在头上，就是担心游广福怀疑我的身份，需要提供毛发验DNA。”
林淼望着泰和光洁的头顶，那里长了些短短的发茬，在不露光的地方正在野蛮生长，他带着兄弟的遗愿孤注一掷来到这里，那是勇气，也是决心。
# 破黑除冰
转机
北城，凤凰小吃街，华研已经在这里蹲守一天了。
那天从医院离开，华研收到了当年游乐场事件目击证人的消息，于是连夜离开南城查探。自从康凯死后，一方面她派林淼潜入福兴保护卧底，另一方面她私下调查康凯的死亡事件。
虽然康凯坠海重案组那边暂且被定性为突发意外，但华研总觉得这件事背后还有隐情，她总是想起康sir临死前的那通电话。后来她去康凯的住宅收拾东西时，竟然意外了发现他正在调查几年前游乐场那件案子。
当年她和康凯卧底龙头帮，之后暗地通知警察大龙和金哥的交易，谁料在抓捕现场发生意外，她当时去追金哥手上那笔钱，而康凯和莫志宏去追大龙拿着的货。后来华研把钱追了回来，但康凯那边却发生意外，大龙带着交易的货物逃跑了，到现在都没有消息，而那庄案子也变成了悬案。
她没想到康凯这么多年一直在追查那批货，而且还有了眉目。根据他的调查，当时游乐场冰淇淋摊位的一个服务员躲在冰淇淋车里躲避混乱的时候，从车缝里看到了当时的场景。
但是因为这个服务员胆小怕事，害怕□□打击报复，于是在当初警察问询的时候隐瞒了实情，后来他移居北城，而康凯在重新调查那批货下落的时候找到了他的消息。
华研觉得康凯的死并非偶然，很可能和他正在追查的这件事有关系，那如果沿着他生前调查的线索继续往下挖掘，是不是可以找到康凯死亡的端倪呢？
发现了这个线索以后，华研立刻派人去北城找这个服务员的消息，那边一有消息华研就立马赶到北城。按线人的调查记录，这个服务员名叫洪亮，游乐场发生意外以后不久他就从星海游乐场辞职，还举家搬迁离开南城，现在他在北城凤凰小吃街摆摊做油炸生意。
华研只知道洪亮的这一个地址信息，她不敢去酒店，也不敢休息，生怕错过了洪亮的行踪。随着夜幕降临，小吃街也逐渐热闹起来，逐渐有摊位亮起了营业灯，空气中也慢慢萦绕起烟火气。
晚上八点，凤凰小吃街的人越来越多，各色夜宵摊开始吆喝，一时间好不热闹。洪亮的摊位是1423，华研一直死死盯着那个地方，终于她看见一个中年男人推着可移动的油炸摊出现在摊位上。
洪亮熟练的摆出菜单表，又把荤素菜分门别类摆放好，接着往锅里倒上一桶新油。刚开上火，他就看见一个头戴鸭舌帽的女人站在摊位前打量自己。他熟练的吆喝道：“大妹子，吃点啥，那边有盘自己挑！”
华研不清楚洪亮现在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正在被调查，她怕直接上去询问会引起他的恐慌，于是只能先假装普通顾客。
她拿过不锈钢的盘子，简单从菜架上挑了几根炸串然后递给洪亮。一边不动声色的问：“大哥你在这干多久了！”
洪亮因为做生意和人打交道，所以性格外放、热情爽朗，他一边利索的把火腿肠剥壳削花刀，一边笑着说：“大妹子不是我们这边的吧！我这摊在这小吃街摆了有些年头了，老熟人都知道！”
火腿肠下锅上下翻滚，刺啦刺啦油声四起，华研此时已经走到摊位后的临时桌椅前坐下，“我来这旅游，看网上您这油炸摊很多人推荐，我就来打卡！”
洪亮一听可乐了：“那网友们还挺有慧眼，不是我吹哈，我这手艺在凤凰小吃街可是一绝，就算到全北城比比那也不差！”他边说着还边从拿过一根鸡皮串扔进油锅，“妹子，我送你个鸡皮你尝尝，也是我这特色！”
华研道了谢，一边琢磨着怎么和洪亮套消息，若是在小吃街这问，容易引起动静，反而打草惊蛇。有什么机会可以和洪亮单独说话的吗？华研想了很久，直到洪亮把她点的炸串全部送上桌，又开始忙活下一单了。
待高峰客流过后，华研面前的炸串还没吃完，洪亮熄了火坐到华研对面，他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问：“咋滴，大妹子！不好吃啊？咋这些都没吃呢！”他指着盘子里还没动的半份鸡柳问华研。
“大哥，不瞒你说！你这炸串真不错，我想着能不能尝出您这酱料成分，跟您偷师呢！”华研直言不讳，倒是让洪亮哈哈大笑。
“妹子，不如你说说我这酱料里都有啥？”
华研挑起一块包菜送进嘴里，慢慢咀嚼了两下，闭着眼睛细细回味，道：“有孜然、芝麻、辣椒、还有甜面酱！”
“呦，妹子不错啊，还能说对几样！”
“我之前就是做厨师的，后来饭店裁员我就失业了，这才有空出来旅旅游！”
洪亮来了兴致，他这独门酱料鲜香爽麻、回味无穷，确实很多人慕名而来，还有同行怀疑他在里头加了罂粟壳，其实他的原料特别简单，只是这分量配比却是他一点一点试出来才成了独门酱料的。
“大妹子，你还能尝出这里头分量几何？”洪亮追问。
华研摇摇头，“这我就不清楚了！大哥，你这酱料是哪个加盟商的，我呢，不是之前失业了吗，我也打算开个摊做个小生意，省的以后给老板打工还会被担心裁员！”
“我这可不是哪个加盟商的，这都是我的独门秘技！”洪亮神秘一笑。
“那我能跟你买这方子吗？”华研追问。
“那哪行啊！我方子给了你我还怎么做生意啊！”洪亮有些面色不虞。
“您放心，我不在北城开摊，我是南城的，到时候也不会跟您抢生意，而且我答应您不出售给其他人！”华研保证道。
洪亮拒绝的态度有些松动，他看了看华研一脸诚恳，于是试探的问：“那你出多少钱？”家里儿子一直在外面学钢琴，一直闹着家里也要买台，可惜洪亮收入有限，需要维持生计，一直没实现他这个愿望！”
华研伸出手掌比划了一下，“一口价，五万！”
“成交！你等我收摊到我家，我把配方找出来给你！”洪亮一听价格果然心动了，立马同意。
华研终于找到机会可以和洪亮单独交流，于是便耐心的在一旁等待他收摊。临近十一点，小吃街的人慢慢变少，不少摊位已经关门大吉，洪亮在打包完最后一份外卖炸串后，终于招呼华研准备收摊。
洪亮租住在小吃街后面的筒子楼里，城市变迁的很快，周围高楼耸立，这栋筒子楼显得格格不入。他老婆在学校做保洁，趁着暑假带着儿子去了东城姥姥家，所以此时他家里没其他人。
一进门，华研就掏出警察证件摊牌。
“我是南城CIB高级督察华研，现在正在追查几年前星海游乐场的□□交易案，希望你能配合调查。”
洪亮神情慌乱，他的手蜷缩又放开，眼睛不敢直视华研，边后退边说，“什...什么案子，我不知道，你别问我！”
“洪亮，当年你在游乐场做服务员，明明目睹了案发经过，为什么没有告诉警方！”华研直直的盯着洪亮，步步紧逼。
“你别说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知不知道，现在已经有一名好警察因为你的隐瞒失去了生命，你不把事实说出来，你的良心过意的去吗！”
洪亮双手抱头，抓着头发，声音颤抖，”我不想的，我....我不想惹事而已！”
“你放心，只要你说了，警方会保证你的安全，另外如果你提供的线索有价值，还会有一笔丰厚的线人费！”华研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终于洪亮不再抗拒，他把手放下，抬头望华研问：“真的能保证我家人安全，还会有线索费？”
华研点点头，允诺道：“我保证！”
他们坐在客厅的圆桌上，头顶是微弱的白炽灯，洪亮一脸凝重，他闭上眼睛，慢慢回忆起那段已经在他记忆深处被尘封许久的记忆。
“我那个时候在星海游乐场工作，被分配到过山车前的摊位，那天我的同伴请假只有我一个人，过山车在游乐场最西侧，加上又是刺激项目很少有小朋友过来玩，我看没生意就躲在冰淇淋车里睡觉。”
“等我醒来的时候，发现周围特别安静，我掏出手机才看到工作群里发了让撤离的消息。我当时特别害怕，刚准备爬起来跑，就听到有脚步声。因为害怕行踪被发现，于是我没有出声，回到了冰淇淋车里，然后我通过车板之间的缝隙往外看，就看到两个男人，一个双手抱着白色的箱子，另一个左手举着枪。他们好像在争吵，然后不一会拿枪的男人就打死了拿箱子的男人。之后又出现另一个男人，那个杀人的人把箱子交给了他，然后他们两人就走了。”
“真的，我知道的就这么多。”洪亮终于说完了所有的故事，他放松的呼了一口气，仿佛得到了解脱。
洪亮之死
华研微微皱眉，还在思考洪亮的证词，拿箱子的男人应该就是大龙，那拿枪的人和最后带走箱子的人到底是谁呢？当天警察在游乐场暗中部署，所有进入游乐场的人都被排查过，没有可疑。也就是那两个人很可能是警察内部的人，会是谁呢？
“如果让你认人，你能认得出吗？”华研问。
洪亮点头：“那件事一直在我脑中记了很久，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做噩梦，那几个人的长相我到现在都记得！”
林淼掏出手机，她翻出相册里两年前的一张照片，那是她和康凯还有他们的师父莫志宏在射击比赛上夺得团体赛冠军的照片。
当时康凯和莫志宏把奖杯让给了她，所以她捧着奖杯站在一边特别开心。
华研把手机递到洪亮面前问：“这里面有当时在现场你看到的人吗？”
洪亮突然变了脸色，他伸出手指颤颤巍巍的指向照片，嘴巴刚张开还没发出声音，一颗子弹穿破客厅的玻璃，直直射入他的太阳穴。
“他....”洪亮的手还保持着食指伸出的手势，他双目瞪大，头一歪，倒在了桌面上。
华研立刻把屋内的灯关上，然后冲到窗户前把窗帘拉上，接着她透过窗帘的缝隙往外看，深夜的一声枪响仿佛虚无的梦境，除了对面天台闪烁的红外线灯光像恶魔般昭示着这场阴谋。
华研在洪亮家报了警，然后立刻冲到筒子楼对面高楼的天台上。然而一切已经晚了，天台上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影。
她狠狠地握紧拳，重重扣在天台的不锈钢门板上，看来已经有人发现了她的行踪，而且还提前一步杀人灭口。她一双丽眸警惕的扫视周围，却毫无收获。
华研不死心，洪亮死了，线索断了，当年的案子就无从查起，一切都变成大海捞针。而现在洪亮被杀案就是唯一的线索，找到杀人凶手就能知道谁心里有鬼。
她沿着女儿墙边走边观察洪亮家与天台的角度，企图确定射击的位置，终于她发现了围墙最上沿一块破损的痕迹，应该是狙击枪后坐力磕坏的缺口。
沿着围墙往下，一个不起眼的金色袖扣隐在一堆碎砖中间，华研俯下身移开碎砖，在掏出袖扣看清其形状样式的那一刻，她的脸色变得煞白。
她的手微微颤抖，不相信的握着手里的袖扣，那上面是一头威风凛凛的狮子，站在岩石上昂首挺胸，将袖扣翻转，背后刻着“第三十届警察射击赛纪念”的字样。
一刹那，莫志宏的身影出现在她的脑海中，她想起了第一次被莫志宏选中做卧底潜入龙头帮的场景，她想起自己因为林莫生的死而患上了PTSD综合征不能拿枪被莫志宏安慰的场景，一件件一桩桩，那个严肃认真、以法为上的师父形象岿然崩塌，她不想怀疑却不得不怀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