勋子哥见识多,什么都懂,没准认识。
勋子一听乌桃提起久哥:“他啊,叫洛再久,爹妈都不在了,没着没落的,自个儿过,他以前跟着他舅练过,他舅过去是天桥开跤场的,现在他舅死了,他就瞎混。”
乌桃:“这样啊!”
勋子:“到底怎么了?你怎么好好问起他呢!”
乌桃便把自己过去文物局南边捡煤核却遇到久哥的事说了,勋子一听,简直气炸肺:“x他大爷的,他们敢欺负你?我弄死他们!”
说着就要往外跑。
乌桃吓到了,赶紧抓住勋子衣角:“勋子哥,你别恼啊,我这不是跑人家地盘上吗,我也没事,你可别闹出什么事来。”
勋子哥:“咱得和他掰扯清楚,就去他地盘怎么了,一群人还欺负你一小姑娘了!”
乌桃跺脚:“勋子哥,你恼什么恼,我这不是没事吗,以后不去就是了,这年月外面乱糟糟的,你犯得着争这个气?”
乌桃这一说,勋子也冷静下来了。
刚才是火气上来了,没细想,现在也明白,这也不是逞凶斗狠的时候。
乌桃看勋子不再恼了,这才松口气,赶紧趁机说起别的,但勋子显然还是有些闷闷的。
勋子比乌桃大两岁,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对乌桃很照顾,当自己妹妹一样,结果现在乌桃遇到这种事,勋子不能罩着乌桃,肯定心里别扭。
乌桃便问起来:“文物局往南走一段,有一座红楼,勋子哥你知道怎么回事不?我看着那房子真好看。”
勋子:“知道,听人提起过,说是以前北京大学的楼,现在大学不用那座楼了,就成了文物,据说以前毛主席还在那座楼里工作过呢!”
乌桃:“啊?这样啊,我还以为那边是宿舍呢!”
勋子:“哪可能呢,人家是文物,能参观。”
乌桃很是意外,想着她以为那白衬衫领子的男孩住里面,敢情并不是,他可能是路过,或者就是去参观的。
乌桃:“那等有空我们去参观好不好?”
勋子拧着浓眉毛,纳闷:“你怎么突然要参观这个?”
乌桃不太想和勋子提那个白衬衫领子,她觉得她说了勋子说不定不信,会说你瞎说的吧,怎么会有人穿那么白的衬衫。
于是她只是随口说:“想看呗,觉得那里好看。”
勋子:“那等我们不捡煤核了就一起去看看。”
乌桃点头,心想等去参观的时候,一定要穿一身干净衣服,不能让人赶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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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桃做了饭后,怀里揣着一块热腾腾的棒子面饼就出门了,她不敢去文物局那个肥地了,只能去别处,但也得去,她得拼命攒钱。
好在她运气还不错,在报房胡同外交部宿舍遇上了一大摊子炉灰,刚倒的,倒是捡了不少竹筐煤核。
等捡好了,回去的时候都小心翼翼的,生怕大晚上再遇到什么人,好在还算顺利,没遇上疯大爷,也没遇上久哥那伙人。
她背着竹筐回去,宁妙香正做针线活,她把单位发的手套口罩拆了,把毛线纱布拆下来,打算回头织双手套或者做双袜子的。
她看到乌桃回来,便拉下脸,没好气地说:“还知道回来啊!”
乌桃轻轻地喊了一声“妈”,之后放下沉甸甸的竹筐,洗手刷牙,她刷牙的时候,青桐凑过来,往她口袋里塞了什么。
她后来去茅房,偷偷拿出来看,是钱,有五分钱的,有一毛钱的,也有两毛钱的,加起来能有一块二毛七。
她估摸着这是青桐的私房钱,能攒这么多,估计攒了不少时候呢,没想到现在都给她了。
她便感动,心想青桐虽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非要念书,但还是想帮自己的。
她想起自己梦里梦到的,那些人说自己的家庭如何如何不好,说自己注定是那样的命运,还说自己的人生中根本就没什么机会。
她真想让那些人看看,她家庭怎么不好了?
她妈不懂读书,不想让她读书,但这不是说只要挣够十块钱就让她去读?她哥也不懂读书,觉得读书不如出去当学徒有意思,可这不是把自己私房钱拿出来了吗?
她胸口发热,眼睛里也有些湿润了。
她这条件多好啊,怎么也得努力念书,一定要混出一个人样来,不能让以后的人把自己当个笑话看!
因为这个,到了第二天,乌桃更是跟打满了气的皮球一样,浑身是劲儿,到处跑这捡煤核,到了这天下午,她把自己捡了两天的煤核都筛出来,捡好的放在竹筐里,拿去废品市场卖。
废品市场就在护城河边,用木栅栏围着,里面废品堆成山,有生锈的大铁锅,也有自行车钢圈,酱红的内外和乌黑的外胎,还有辐条,铁丝,破收音机,也有颇自行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