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蕴年站在海边,狂怒的海风掀起他的短发,他终于开口道:“乌桃,收到你分手信的那一刻,我就着急要回去,我把同学的钱都借遍了,终于买了回国的飞机票。”
他抿唇,笑道:“只是上天注定让我们没有缘分,我因为走得太急,赶往机场的路上出了车祸,我住进了医院,腿受伤了,不能出去,飞机票退了,借来的钱全都成了医药费。我当时写了很多信给你,问你为什么,哄你,求你,说了很多傻话,可是想到那些信要一两个月后才能到达你手中,到了那个时候,时过境迁,信的所有温度已经消散,我就心灰意冷,而我想到,你写信说要分手,其实已经是两个月前,其实在你那里,已经分手两个月,我便绝望了。我又没有翅膀,只能躺在病床上恨自己。”
乌桃:“那后来,你还是回来了。”
叶蕴年:“对,我养好了身体,还是想办法弄到了钱,买了票,回去。”
他笑了下:“回去当然也没有用,但我欠了一些钱,重新来到美国,我就退学了,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摞担子不干了。”
乌桃沉默地看着他。
这就是他人生中那段最黑暗的时刻了,是叶蕴年妈妈也不知道的。
叶蕴年走过来,抱住了她:“他是不是告诉你,我曾经杀过人,你害怕吗?”
乌桃仰脸,笑着说:“我当然不害怕,你想知道我怎么说的吗?”
叶蕴年:“你怎么说的?”
乌桃:“我只是告诉他,我知道了,谢谢你,麻烦你滚吧。”
叶蕴年便笑了,他捧着她的脸,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清澈的眸子,之后才继续道:“我当时先在一家小饭馆工作,后来无意中认识了一个赌徒,学会了赌博,我就去赌场混了。”
乌桃:“你输钱了?”
叶蕴年:“当然不是,我赢了。我成了那个赌场的大赢家,我赢了很多钱,我一直赢,我的大脑就是一个精密计算器,那些人全都玩不过我!”
乌桃:“然后呢?”
叶蕴年:“可惜乐极生悲,我被人盯上了,他们想对付我,还有人想把我绑走为他们挣钱,我就买了枪来自卫,在一次冲突中,他们抢走了我的钱,还想杀我,我当然不能坐以待毙,我就反击了,谁知道这么不巧,他们就死了……”
乌桃想了想:“那死的人也不是什么好人啊……”
叶蕴年点头:“对,他们罪有应得,不过我还是卷入了那场官司中,我所有的钱都被抢走了,找不回来,开始打官司需要钱,我不能就这么被投入美国的监狱里,我只好想办法借了一大笔钱,答应了很高的利息,去请了非常有名的律师来为我脱罪。”
乌桃大概明白了:“你死里逃生后,痛改前非,又回到学校,踏实学习。”
叶蕴年:“嗯,我一边读书,一边勤工俭学,一边还债,我的债等我创办了firefly挣到了钱才还清。”
乌桃沉默了好一会,突然笑出声:“原来你的美国经历这么精彩,我看我那些同学活一辈子也没你这么精彩!我竟然开始羡慕起来了!”
叶蕴年:“大概就是这样了,你还有哪里要问的吗?”
乌桃:“好像也没有了。”
有些细节,她其实是想知道,但又觉得,没有太必要。
这些都已经过去了,只是他人生中很短的一段旅程,现在,他能坦然地说起来,那就是放下了,她也没有必要非去追问。
叶蕴年:“乌桃,我先告诉你,你只可以现在问,过了今天,你再问,我就不说了。”
乌桃望着叶蕴年,那个十八岁便被送出国门,在资本主义的红尘沉沦堕落终于又走出来的叶蕴年。
她终于问:“我想知道,你的未婚妻——”
叶蕴年笑得黑眸发亮:“我还以为你永远不想知道呢。”
乌桃脸上微红:“你会吃醋,我难道就不会吗?”
她知道叶蕴年对自己的心思,但是她依然会介意曾经的他看向戒指时温柔的目光。
她想,在某一个时刻,有一个人,也许曾经温暖过他,那是她永远无法到达的地方。
叶蕴年抬手,从大衣兜里掏出来一对戒指。
乌桃一眼就认出,这就是他曾经戴在手上的戒指。
叶蕴年把那个略小的递给了乌桃。
乌桃接过来后,便看到了那戒指内面镌刻着的萤火虫标识,和他们公司的标识是一样的,和那个小游戏的标识也是一样的,她突然就明白了。
她静默地凝视着他,眼角有了几分湿润,她笑道:“你曾经在信里说过,要送给我一个特别的礼物,就是这个吗?”
她把他所有的信几乎倒背如流,曾经无数次猜测过这个礼物是什么。
只是十二年的分离,他不曾道出口的话,她并不敢轻易去揣测罢了。
叶蕴年郑重地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