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森·工作室的幕后金主,祁温贤今晚忙于一轮又一轮的应酬,手里的香槟杯已然见底。侍者端着颜色各异的酒水饮品穿梭于宾客之间,付成则伸手就要拿托盘里的香槟酒给祁温贤,辛歌上前一步,抢先递了杯气泡水过去:“……他酒精过敏。”
付成则一愣。
祁温贤神情微妙,玩味的目光落在她脸上。
辛歌反应过来,心虚地辩解:“呃,我看祁先生刚才喝的是气泡水,所以就瞎猜……”
眼见她要收回手,祁温贤忙去接那杯气泡水:“辛小姐猜的没错,我确实不能喝酒。”
温热的指尖佯装无意碰触到她的手背,再滑至冰凉的杯壁,男人心情很好地扬着唇角,又对付成则道:“贵司的辛小姐真是善于观察、心思玲珑,‘瞎猜’也能猜得这样准确,如果日后有机会合作,一定要请她来做对接工作。”
辛歌盯着从容不迫的祁温贤,红唇紧抿。
他亦凝视着她。
房间里仿佛有一个无形的滤镜,将闲杂人等都做了模糊处理,那一瞬间,他们的眼中只有彼此。
吃不准那番话的弦外之音,付成则只得连声附和,继而提及和服装设计相关的话题。于是,祁温贤单方面结束了和故人间的眼神交锋,重新挂上笑容,耐着性子解答付成则的疑惑。
不多时,原本悠扬舒缓的小提琴曲变作欢快激昂,随着主持人开腔,室内小型走秀台上的灯光不断变幻着色彩,助理姚芝迈着小碎步跑过来,说室内秀快开始了,请大BOSS去前排。
大概是为了迎接秋日的到来,今晚模特所展示的是一组主题为“枯”的服装新品,数量不多,几位来自森·工作室的设计师各自诠释着对时尚的理解,着实给在场宾客带来不少惊喜。
其中并没有祁温贤的作品,周琼小声嘀咕,是不是混到他那个level就不再轻易显山露水了?
辛歌嘴上说着不清楚,心中却很明白:祁温贤那家伙纵然有服装设计方面的天赋,但绝对不会成为一个纯粹的艺术家,他本质上就是精于算计的商人,几个奖杯、几笔奖金根本无法满足他……如今他经营工作室,帮助同行走出困境、打响知名度,一定是在筹划着怎样把这些人脉和资源变现,指不定再过几年,时尚圈就会出现以他为名的服装品牌。
年纪轻轻,却担得起被骂一声“老狐狸”。
她冷不丁轻嗤。
*
付成则对走秀不感兴趣,转而和几个商务人士打扮的宾客交换名片、把酒言欢;辛歌被周琼时不时冒出来的“Vincent”吵得心烦,随口扯了几句谎,走到茶歇处伺机补充能量。
羞耻心和口腹欲,能屈能伸的辛大策划果断选择后者。
见无人在意,她拿起一颗很久没吃过的淡雪草莓,飞快塞进嘴里——这玩意超市卖的太贵,她一直舍不得买,这种场合下多吃几个,也不算白花四百块买衣服了。
可惜,描金白瓷骨碟里刚刚多出两个草莓蒂,她便闻到了一股不算陌生的冷松香。
祁温贤的声音在距她极近的地方响起:“你还记得我酒精过敏。”
是称述句,听起来却有点儿疑问句甚至反问句的味道。
她动作一僵,恍惚间,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他方才是不是贴着自己耳边说的这句话?
不知是不是余温燎人,她耳廓的温度逐渐升高,而后是脸颊。罩于阴影中的茶歇台与光芒四射的走秀台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在这一处快要被众宾客忽略的角落里,气氛微妙。
很显然,那家伙忽然出现在这里,绝对不是因为想吃东西——他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得有点表示。
想明白这一点后,辛歌故作优雅地收回伸向食物的手,清了清嗓子,仰起脸反驳一句:“你不是也记得我喜欢吃那个牌子的巧克力吗?”
“你想说明什么?”
“你想说明什么,我就想说明什么。”
祁温贤沉默数秒,喃喃唤着她的名字:“辛歌……”
“祁先生。”她还在为重逢时他说的那一句“不认识”耿耿于怀,于是眨了眨大而清亮的眸子,好心提醒道,“这才是第三次见面,我们之间好像还没熟悉到可以直呼其名。”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她觉得要是自己当年和祁温贤斗嘴时能把这思路打开,也不至于还有那么多败绩。
然而,她的攻势并没有让对手退却。
祁温贤推了下眼镜,云淡风轻地出招:“那辛小姐有没有发现,你的同事都叫我Vincent,只有你——你叫我祁先生,既然你把我当做特例,那我为何不能把你当做特例呢?”
“我把你当做特例?”辛歌暗自告诫自己不要乱了阵脚,但语气中还是不可避免地多了一丝焦躁,“祁温贤,是你把自己想的太重要了!”
“是吗?”他笑了笑,被昏黄光线染成琥珀色的眼眸中暗涌不断,“既然不重要,你也不必在称呼上太较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