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舟归途——从来不吃肉
时间:2022-04-26 09:35:29

另外两人见他这么凶猛,一句话都不敢说,大气都不出一下,两个小八卦鬼面面相觑,用眼神示意彼此问一下,但谁都没那个胆。
一时间,偌大的包厢内除了敲击键盘和鼠标的声音外什么声响都没有。
最后还是其中一个终于忍不住,待一盘游戏结束后,低眉顺眼地凑上去,小心翼翼道:“许哥,小默默,你这是怎么……”
话还没问完,许默就一个眼神刀过来,吓得对方脖子往后一缩,直接封了口。
“别废话,”许默面无表情,长长的睫毛敛去了他的思绪,只听他漠然道,“再来一局。”
姜成听到这个,害怕得睁大了眼,恶心都要犯了。
这哪是打游戏啊?这简直就是单方面虐杀啊,根本不给自己留机会,捡的子弹一局也射不出几发,有他在,一点都发挥的余地都没有,游戏体验可以说是极差,而且一连十几把都是这样,谁受得了啊?
他第一次玩游戏玩到反胃,真的受不了了。
“不是,默默,咱打个商量呗,”姜成笑得一脸讨好,周旋道,“咱休息一下,你心里有什么事儿和我们说说?”
于天洋也打不下去了,忙在边上打着配合,两人从未如此默契过:“是啊许哥,有事儿咱别憋心里,和我们说说。”
许默半天没说话,眼神空洞,想着刚刚舒心同自己说的话,道的歉和要凑上的唇,他心里就像被刀割了一样。
从小到大,他就是那个天之骄子,父母和睦,成绩优异,这是他第一次对自己产生怀疑。
——为了舒心。
那句郑重其事的“我不喜欢你”就像一双无形的手,生生把他的心脏捏了个稀碎,那颗捧在手里的真心狠狠地被摔在了地上。
别人不喜欢,那颗心再真又有什么用呢?
许默悲哀地想,握着鼠标的手在发颤,像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姜成见他这样,小心翼翼地带着试探,问:“是为了舒心学姐的事儿吗?”
听见舒心这两个字,就像是被戳中死穴,许默烦躁地按了按眉心,沉默不语。
姜成一看自己猜对了,同于天洋对视了一眼后,拍了拍许默的肩膀安慰道:“啧,这都小事,不就是个女人吗?追你的人多的是,那不是随你挑吗?”
于天洋作为一个谈恋爱的人,一听就知道姜成没安慰到点上,怕他适得其反,赶紧起身拍他脑门,示意他赶快闭嘴别说了。
“你打我干嘛?姜成不满到。
于天洋没搭理他,侧过身对许默说道:“是不是闹什么矛盾了?有点矛盾很正常,毕竟……”
“不是矛盾,”许默颓然地往后一靠,转头望向于天洋,突然开口,“她说她根本不喜欢我。”
说这句话的时候,许默的声音甚至带着抖,眼眶微红,没有了往日的骄傲恣意,像是只裸露着伤口的野兽,看得让人心疼。
“不应该啊,”于天洋猜测道,“学姐是不是有什么顾虑啊?”
“喜欢就是不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喜欢就在一起,不喜欢就不在一起,这能有什么顾虑啊。”姜成心直口快到。
于天洋一直给他眼神暗示,哪知他就跟看不懂似的,一张嘴一直叭叭个不停,根本没注意到许默愈发阴沉的脸,只顾自己说个痛快。
待说完后他才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许默,咽了口口水,打着哈哈道:“我就随口一说,我觉得洋子说挺对的,学姐可能是有什么顾虑。”
过了良久,许默苦笑一声,然后正了正身子,盯着电脑屏幕:“继续。”
那个晚上,许默几乎是打游戏打了个通宵,他企图用游戏麻痹自己的痛苦,但很显然这并不是良药,每当想起被拒绝时的种种,那发的每一枪都像打在自己的心脏。
他愤怒,但他的骄傲不允许他低头,他努力将自己沉沦于竞技之中,可他就像溺水的人,越是沉沦越是疯狂想起。
于天洋和姜成先撑不下去了,最后累得直接在网咖的电脑桌上睡了过去,徒留许默继续。
 
第二天雨过天晴,被雨水浸润了一个晚上的绿叶愈发光彩,就像是闪着光,不少在秋天开花的树抽了新芽。
舒心整个晚上都睡得不太安稳,一直断断续续不停醒来又重新陷入梦魇。
这个晚上,她还做了个奇怪的梦。
她梦见楼梯口有个小女孩笑着朝她缓缓走去想推倒她,而自己反手一推,那女孩瞬间滚了下去,到了底下又像个没事人一样重新站起来,朝自己走来,就在那双手快碰见自己的一瞬间,舒心被惊醒。
舒心后怕地大口喘着粗气,待冷静下来后她撑着穿艰难起身,摸了摸自己的后背。
——湿了,一层冷汗。
她望着外头蒙蒙亮的天,长舒了一口气后绵软无力地站起来,去浴室简单梳洗过后换了衣服,戴上帽子和口罩。
——她不太想见人。
舒心下楼,出门走到平常等车的路口,打开滴滴打车,定位到康宁医院。
因为起得太早,等车等了好一段时间才到。
她安安静静地坐在后坐,给林芝发了个消息报备一下。
司机透过后视镜看了她一眼,眼里有止不住的好奇,还有种莫名类似于同情的情绪。
在他看来,每个去康宁的人都挺可怜的。
舒心预感到有道视线,所以她抬眼看向后视镜,司机同舒心阴郁的眼神对上,吓得赶紧挪开。
她压了压帽檐,头往边上一偏,望向窗外,看着街景不断倒退。
假如时间能像这些树木一样后退就好了,这样一来她一定不会去招惹许默。
许默现在在干吗呢?她偷偷地想,许默那个小肚鸡肠的男人会不会哭呢?如果哭了怎么办?
也许哭一场就好了,最好哭一场就能把我这个坏蛋忘记。
舒心垂眼,长长的睫毛在眼底留下一片阴影,只要有光亮,那片阴影就会一直存在。
想了一会儿,她慢慢有了困意,没一会儿就脑袋抵着窗户睡了过去。
差不多过了快一个小时,司机按了下解锁的按钮,在“啪嗒”一声中,舒心从头昏脑涨中醒来,道了句谢推开门走了出去。
时间还早,才将近八点,因为早早就在手机上挂了号,所以舒心是今天第一个病人,医生还没来,她就坐在诊室外等着。
这层楼很安静,不像普通医院那么吵闹,直至一个女孩的出现打破了安静。
那个女孩被母亲拽着坐到诊室外的椅子上,而她拼命反抗却没有用,死死被母亲抓着,最后终于懒得再反抗,只大声吼了一句:“这是神经病来的地方,我为什么要来!”
听她这么说,舒心一顿,随后苦笑。
怎么到哪里都有人提醒她是个神经病呢?
“舒心。”
听见有人叫自己,舒心抬头望去,发现是自己的主治医师正笑着朝自己走来。
“小鸥姐姐。”
许鸥点点头,打开了诊室的门,温柔说道:“进来吧。”
舒心起身跟了进去,然后坐在椅子上。
“最近怎么样了?”许鸥笑着问。
“还行吧。”
许鸥一听就听出了不对劲:“你能把口罩摘了吗?”
舒心点点头,摘下了口罩。
“最近是有些闷闷不乐吗?”许鸥问,“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我遇到了一个人,”舒心沉默了一会儿,又接着缓缓说道,“一个特别特别好的人。”
“嗯。”许鸥点点头,暗示她接着说下去。
“虽然他脾气有点坏,但他对我特别好,可我伤害了他,”一说到这,舒心忍不住开始哽咽,一直重复着那句“我伤害了他”。
许鸥见状,怕她陷入自己的情绪黑洞里,连忙拿了张纸给她,然后顺了顺她的背,循序渐进地问:“你为什么觉得你伤害了他呢?”
舒心:“我跟他说,我不喜欢他。”
听她这么说,许鸥猜测道:“可是事实不是这样的,对吗?其实你喜欢他,甚至可以说是很喜欢。”
舒心沉默了一会儿后,点了点头。
“那你为什么说自己不喜欢他呢?你是不是有什么自己的顾虑?”许鸥又问到。
舒心咬住了自己的下嘴唇,等快要出血的时候才终于松开说道:“我觉得我不够好,我配不上他。”
“可喜欢本身就是一件很勇敢的事,舒心你之所以会伤害他,是因为你对自己的喜欢还不够勇敢,你应该要更爱自己,只有爱自己你才会有爱人的能力。”
“可我没办法对自己勇敢,”舒心望向许鸥,说,“你知道吗,我一想到那些事情,我就觉得自己应该在地里发烂。”
“可是舒心,”许鸥沉默了一会儿后缓缓说道,“那些事情都已经是过去了,它不该成为你的枷锁,那是你勇敢的勋章。”
“小鸥姐姐,”舒心望着对方的眼睛,说,“我承认从前的那些伤害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我们会淡忘最开始的感受,我们会忘记当时的颤动、害怕、恐惧、迷惘,但时间同时也会像一根针一样把那些更深层的东西注射进血液里,那些夜里歇斯底里的自我厌弃更会藏在我们每次面对喜欢时那退半步的动作里。”
有些事情在刚开始的时候或许不觉得什么,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人们的价值观念逐渐形成一个完整的体系,对待事物的看法也同幼时变得不一样,即使那件事最后并没有造成犯罪事实,那些羞耻感还是会逐渐从心底渗透出来,直至把人淹没。
这就是为什么舒心到了高中才病发的原因。
她被淹没了,她无法自救也无法自洽,只能向外界寻找救援和帮助。
听完她说的,许鸥心里蹿过一阵酸涩,她无法完全感同身受,因为经历霸凌的不是她,遭遇猥。亵的也不是她,倘若她昧着事实说可以,那就是对别人痛苦的不尊重。
但她是真的打心眼里心疼眼前这个小姑娘。
“舒心,你知道吗,所有的生命都是由无数的原子构成,很奇妙对吗?所以你要相信,你的存在本身就是宇宙的奇迹,你特别棒,你值得所有,包括爱情。”许鸥说,“除了这件事,你还有遇见什么吗?”
舒心秀眉一蹙,说:“我做了个噩梦。”
“怎么样的噩梦?”
“我梦见有个小女孩要推我下楼,就在她要推我的时候我反杀了她,可她滚到楼下后依旧爬了起来。”
“你最近是不是碰见了什么你觉得危险的事情?”
不知道为什么,听见许鸥这么问,舒心就突然想起了沈佳佳:“我碰见了个和小时候霸凌我的同名字的人,甚至连长相都很像。”
舒心一边说,许鸥就一边在自己的本子上面记,记完之后她问:“所以你感觉到了威胁,对吗?”
舒心点了点头。
“好的,”许鸥把本子合上,“我了解得差不多了,有空的时候能不能把你母亲叫来,我想和她谈谈。”
“为什么?”舒心问,“我的情况很严重吗?”
许鸥朝她放心地笑了笑:“不是的,你放心,你的情况并不严重。”
“我希望我的母亲不知道我的事情。”舒心说。
许鸥默默舒心的脑袋,笑了笑:“你可以完全放心地相信我,这是我们一开始就约定的,不是吗?”
这场询问持续了差不多半小时,许鸥最后帮她调了调睡眠的药,尽量让她睡得安稳些。
从医院出来后,舒心望着蓝天,好像想看穿它的边界。
她想起刚刚走时许鸥和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发育不是你的错,遭受不公也不是你的错。
过了一会儿,她收回视线,喃喃道:“我真的会是宇宙的奇迹吗?”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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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舒心回到家的时候差不多才十点,那时外婆正在门口的石板上洗衣服,瞧见自家外孙女拿着药回来了,像是不经意提了一嘴:“诶,心心,许医生怎么说啊?”
舒心笑笑,示意她放宽心:“小鸥姐姐说挺好的,你放心。”
“那就好,”外婆瞥了眼边上的衣服,拿起其中的一件,问,“对了,这件衣服是小默的吧,怎么在你浴室啊?”
舒心看了眼那件黑色的冲锋衣外套,解释道:“昨天下了点雨,许默借我避雨的。”
外婆听说是这样,放宽了心,虽然她看好许默这孩子,但还没到那个地步,她揉着衣服,说:“等过两天干了,你拿去给小默吧。”
舒心跨门的动作一顿,抿了抿唇,心想许默应该不想看到自己,于是推脱道:“要不还是你送吧。”
“我哪有那个时间啊?”外婆说,“我还要去打麻将呢。”
“那等许默奶奶过来后,顺便拿给她不就行了。”
外婆不满舒心的推脱,“啧”了一声:“你这孩子,让你拿就拿,别人好心借给你,你亲自拿给他不是更显诚意吗?外婆从小怎么教你的,做人要……”
“知恩图报,”舒心一字一顿地接上她的话,叹了口气,“这话听得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说完就往家里走。
“那你记得拿给他,听见没!”
舒心踩着楼梯,拖着音,回道:“知道啦!”
回了房间,舒心将自己整个跌在床上,过了一会儿觉得胸腔被压得闷得慌,又翻了个身,脸朝上望着天花板。
她口中默念了一遍许默的名字,不敢出声。
自己应该连叫他的资格都没了吧……
这样也好,谁也不会受到伤害。
舒心缓缓闭上眼,泪水从眼角滑落,掉在了被单上,开出了一朵泪花。
外头的阳光正好,比前些天热上一些,南方的树叶四季常青,经过一夜雨的洗礼,显得更加清脆,就像要滴出水来似的。
舒心偏头望向阳台上的那盆生机盎然的茉莉,莫名有了一种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希望。
这时她的手机忽然响了,打开一看,发现又是班群。
【钟雨】:还有谁要来一起去市中心医院去看老师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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