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舒鸣眼眶红红,站在马路边上,时光像是在他身上飞快流逝,让他无措的背影瞬间苍老了许多,“现在紧要的是要知道心心会去哪儿。”
林芝思绪回拢,知道现在不是责怪的时候:“我打个电话给悠悠,让她帮忙联系舒心。”
贺悠悠是林芝唯一能想到的,记得上一次舒心失踪的时候,还是在高三那年。
那时候林芝和舒鸣才刚刚离婚不久,林芝每天借酒消愁,心情不好,动不动就说舒心不争气,没能留住自己的父亲。
但舒心一直没放在心上,每当林芝喝得烂醉如泥地躺在沙发上的时候,是舒心为她擦洗,帮她盖上毯子。
明明受到了伤害,却什么也不说,每天忍受着母亲的抱怨和苛责也不离开。有的时候林芝喝醉了会抱着舒心哭,而舒心什么也不说,就任由她抱着,默默拍着她的背,像是在安慰小孩子一样抱着安慰她。
每次林芝酒醒后其实会后悔,后悔为什么要对舒心那样,她明明什么错也没有,她甚至也是这场婚姻中的受害者,可当醉酒后,心里的愤懑和不平都转为了对她的埋怨。
林芝急于找寻一个人转嫁责任,以此来让自己好过一点,让自己失败的婚姻有个理由,因此舒心就成了那个看似理所当然的牺牲品,最好的担责对象。
一句句“要不是因为你”就像一根根刺一样扎进了舒心的心里,但她闭口不言,因为母亲已经够苦了,如果自己担责可以让她好过一点,那自己难过一点也没有关系。
可人有时候就像一只气球,突然有一天,舒心兜不住了,抗压力到了阈值,所以她消失了,谁也找不到她。
林芝不会忘记那天是周六,天已经下了一夜的大雨,她如同往常从烂醉中一觉醒来,想叫舒心倒一杯水,却怎么喊都没人应。她原本以为舒心只是出去了,可到了晚上都没回来,电话怎么打斗没人接,她哭着不顾自己的骄傲,将电话打给了舒鸣,却发现舒鸣也不知道她的消息。
几人撑着伞在雨中找遍了学校、公园、外婆家、朋友家,却什么都没找到。
林芝没有像那般后悔过,她一遍遍假设如果自己没有对舒心说那些话会怎么样,舒心会不会不会离开,她们母女两个是不是都会幸福一点。
这些无谓的假设直到贺悠悠打了电话过来才结束。
她赶紧赶到了贺悠悠家,到了她家门口,往里望去,发现一向活泼懂事的女儿了无生气地坐在沙发上,紧紧抱着自己,全身上下都是湿的,头发一绺一绺地贴在脸上,整个人都透露着一种丧气,怎么叫都不应,就像是把自己困在了囹圄里,什么也听不见似的。
没人知道是因为什么。
她就这样活生生地把自己变成了窠臼之中的囚者。
到了医院后,她静坐不能,泼了医生一杯水,冷静下来后她哭着不停道歉,但依旧什么也不肯说,直到转院遇见了许鸥。
她不知道女儿和许鸥聊了什么,只知道诊断书上写了几个字。
——双相情感障碍抑郁发作。
自那以后,林芝改了酒,再也没有喝过。
……
外头下起了雨,风赶着往来的行人
贺悠悠接到林芝电话的时候正在吃饭,听到舒心不见的消息,她惊得筷子都掉下了桌,忙问:“舒心怎么了?谁刺激她了?又是那个姓林的是不是?”
“我不知道,她从她爸爸家跑出来之后就不见了,”林芝带着哭腔,“心心没有和你联系吗?”
“没有啊,”贺悠悠否认,随后又道,“对了,心心前几天有给我打过电话,好像情绪不太好……”
“对……她最近好像确实情绪不太好……”
林芝突然想到那天见到舒心的时候,她看起来好像不太高兴,为什么自己不早点注意到呢?后悔的情绪瞬间侵蚀了她,眼眶发红。
“阿姨你先别着急,我先打个电话试试。”
“好好好。”
挂了林芝电话后,贺悠悠迅速给舒心拨了号码。
“嘟嘟嘟……”
“快点接啊……”贺悠悠喃喃到。
“怎么了?舒心不见了吗?”贺悠悠的爷爷贺军问。
“对,”贺悠悠飞速点点头,“怎么还是不接啊……”
“唉,”贺军叹了口气,说,“这都什么事儿啊,你快出去找找,一个大活人怎么能不见呢?”
“行,我这就出去。”
“别忘了伞!”贺军冲着贺悠悠急匆匆的背影喊到。
“知道了,”贺悠悠换完鞋,抄起鞋柜上的一把伞就走,“我先走了!”
贺悠悠撑着伞在雨中一遍又一遍打着舒心的电话,电话从刚开始的还会“嘟嘟”两声转为了“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很显然,舒心不想任何人找到她。
越是如此,越要立马找到她。
她的情绪不好,甚至很有可能已经发病,处在了崩溃的边缘,倘若她真的奔溃了,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就在她焦虑万分之际,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名字。
——许默。
贺悠悠突然想起上次舒心打电话找自己哭的时候提到了这个人,舒心会不会去找他呢?
可许默是谁她都不知道,连个联系方式也没有,要怎么找?
无奈之下,贺悠悠又把电话打给了林芝。
“喂?阿姨?”
“怎么了悠悠,是心心和你联系了吗?”林芝接了电话,满怀希冀地问。
“不是的阿姨,”贺悠悠于心不忍地否认,然后问,“我是想问您,您认识许默吗?”
“许默?”
林芝念了一遍这个名字,有些疑惑,但觉得这名字耳熟,而后她突然想起,自己母亲同自己说起过:“我想起来了,小默是我妈朋友的孙子,和舒心是同个学校的,小她一届,怎么了吗?”
贺悠悠忙说:“那你快点找人联系许默,说不定他知道人在哪里。”
一听许默可能知道自家女儿在哪里,虽然心中疑惑,但她也没有多问,说了句好就把电话挂了,紧接着就打了个电话给母亲,让她联系许默。
……
“又下雨了,”张雅琴望向正在发着呆的许默说,“小默,把窗户关了吧。”
“啊?好。”
许默回了一会儿神才反应过来奶奶在说什么,立马起身把窗户拉上。
“你在想什么呢?一下午都心不在焉的。”
许默笑笑,说:“没什么。”
“是不是在想舒心那姑娘啊?”张雅琴笑着问,“对了,那天你们不是一起去游乐园了吗?怎么样?有什么进展吗?”
“什么进展啊?”
许默的爷爷许柏阳拿着饭盒进来问:“什么游乐园啊?许默,你小子去游乐园了?”
“对啊,她那天和舒心去游乐园了,”张雅琴说,“舒心你还记得吗?就小时候和许默一起玩过家家的那姑娘,还是你们学校的来着。”
“舒心?”许柏阳打开饭盒,说,“那我可太有印象了,上我的课啊,十节有八节是在那睡的。”
说完后他瞧了许默一眼,捂着嘴,悄咪咪地对躺在病床上的张雅琴说:“你孙子上我课的时候啊,十节课里可都在看她。”
许默无奈:“许大教授,你这捂着嘴都让人听见了,还算什么悄悄话。”
许柏阳睇了他一眼,道:“我乐意,你管得着吗?”
“不是啊,他俩都不是同个年级的,怎么一起上你的课啊?”张雅琴不解到。
“哦,那丫头挂科了。”
“谁让你挂她科了?”张雅琴怪道,“你不知道许默……”
“诶,要不是我挂她科,这俩人能碰上吗?”
“也是啊。”
许默听着两个人之间的话,心里像针扎一样,但他依旧什么都没有说,脑海里想着今天下午碰见的画面。
——一个男的拉住舒心,而舒心却没有反抗,不像上次姜成碰到她那样。
就在他想着的时候,张雅琴的电话突然响了,是舒心外婆的电话。
她接了起来问:“喂?淑芬啊,怎么了?”
见电话接通了,林芝一把拿过电话,说:“张阿姨,我是林芝,我想问一下许默在吗?”
张雅琴下意识看了一眼许默,说:“在的,怎么了?”
“能麻烦您把电话给许默吗?我找他有些急事儿。”
“好好好,”见林芝话里透露着着急,张雅琴不敢耽搁,忙叫许默来接电话,“小默,过来,是舒心妈妈,找你的。”
“找我?”许默疑惑地接过电话,“阿姨你好,有事儿吗?”
“小默,舒心有找你吗?”林芝忙问。
听林芝这么着急,许默有些紧张:“没有,怎么了吗?”
“舒心不见了,我以为会在你那儿。”
听许默不知道舒心在哪里,林芝的那一点希望又破灭了。
“她中午不是还来了医院吗?”许默追问。
“她中午去医院看了老师,刚才从她爸爸家里跑出来就不见了。”林芝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我好担心她,我怕她……”
林芝欲言又止,许默脑袋里的弦突然绷紧,预感不详地问:“您怕她什么?”
“我……我怕她想不开,”林芝哭着说,“你不知道,她生病了,我怕她抑郁发作,那可怎么办啊?”
听到“抑郁发作”这几个字,许默如同五雷轰顶,动作僵持地愣了好久。
他突然想起舒心的手颤,这才明白过来那根本就不是所谓的运动过量,而是抑郁患者的病理性颤抖。
一瞬间,舒心所有的不正常就像是有了个答案。
“您别着急,告诉我她所有可能去的地方,我先在就去找。”
许默套上外套,拿了把伞就急匆匆走了。
外头雨势渐大,风吹雨斜,没一会儿许默就被淋湿了,凉气透过肌肤无情地钻了进去,而他就像什么也感受不到似的给李琪打了电话。
李琪一听舒心不见了,心头一颤,但也丝毫没有头绪。
“我们先到学校找一圈吧。”李琪说。
“行,”许默点点脑袋,着急忙慌地拦了一辆出租车,“师傅,去A大。”
许默紧张地坐在车内,双手绞在一起,对着师傅催道:“师傅,能不能快点儿?”
“小伙子,我已经很快了,前面堵着车呢现在。”师傅抽了口烟回到。
许默抻着脖子往前望,发现确实堵车,现在是下班的点,怕是一时半会儿通不了了。
这里离学校大概也就将近两个公里,许默当机立断,扫了二维码把钱结了,说了句“谢谢师傅”后就下了车在雨里跑。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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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这个点雨势渐小,不过毛毛,但奈何风四起,遮着伞跑显得累赘,许默把伞折了握在手里,在雨中穿梭。
细雨濡湿了他的头发和衣服,但他一点没放心上,一心想的只有舒心现在在哪里。
没多久他跑到了校门口,人脸识别一过,他立马往里跑,四处张望。
突然间电话响了,是李琪。
“喂?怎么了李琪。”许默喘着气接起了电话。
“我问过了舒心在学校的室友,她说舒心没有回宿舍,”李琪说,“我现在在外头舒心做兼职的舞蹈室这里,没发现她,要不你去学校的舞蹈室看看。”
许默不知道为什么李琪这么关注舞蹈室,但现在也不是多问的时候,他挂了电话后二话不说就凭着记忆去找舞蹈室。
因为今天放假,所以学校的人也不多,但有些人认出了许默,不由驻足观望,而许默视若无睹,一股脑地朝舞蹈室跑。
过楼梯的时候,五步作三步,一点时间也不敢耽搁。
终于,他找到了那间舒心上次排练的舞蹈室。许默停在舞蹈室的门口,深吸一口气,心里祈祷着。
他伸手开了门。
舞蹈室窗帘紧闭,一点都不透光,里面黑漆漆的,但许默一眼就看到了舞蹈室内的角落里缩着一个人。
见到人了,许默终于舍得长舒一口气。
许默凭着门口那一点光,瞧了瞧缩在角落里的人的模样,发现她头发湿湿的,坐在那里紧紧抱住自己的双膝,就像个被抛弃的小猫在努力给自己安全感。
小猫的利爪好像被磨平了,只能在角落里孱弱地呼吸,一时间像极了美丽又脆弱的南太平洋。
看见她这样,许默的心痛极了,就像被人撰住了呼吸,胸口闷得不行,一点都喘不上气,仿佛下一秒就要在心痛中死去。
许默就着样看着她看了好久,待自己好受一点后他轻轻把门关上,怕惊了这只小猫。
他迈着步子缓缓朝舒心走去,到了面前的时候再慢慢蹲下,轻轻叫了声:“舒心。”
空气沉默了很久,没人回答,只有许默头上的一滴雨水落地的声音,在空旷的舞蹈室里显得格外清脆。
“能告诉我怎么了吗?”许默的手小心翼翼地摸上了舒心的脑袋,“嗯?”
此时的许默显得格外有耐心,没有催促面前一直低着脑袋,双目失神的姑娘。
可无论他等多久都等不到舒心开口说一句话,于是他坐到了舒心的边上,可舒心下意识地往边上瑟缩,这一小小的举动刺痛了许默,但他什么也没说,就默默地往边上挪了挪,尽量给这只没有安全感的小猫一点距离。
因为他知道,爱永远不是咄咄逼人的靠近。
“我知道你现在不想说话,”许默语气里尽是温柔,带着点哄的味道,他说,“那我来说,你听,好不好?”
他知道自己等不到舒心的回答,于是自顾自接着说道:“其实在酒吧第一次看见你,我就喜欢上了你。”
许默转头看向不发一语的舒心,笑了笑:“你是不是觉得很可笑啊,我这样的人居然会说这么老套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