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亚隆笑:“是吗,那我说个更好笑的,我没时间去做手术,我可以休息一天,但是我没办法休息一个星期。”
“为什么?”栩栩傻傻地问,“你可是老板耶,大老板!”
郑亚隆继续笑:“老板哪有那么好当,跟你说了你也不懂!”
“你说点我听得懂的,肿瘤是良性还是恶性的,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良性的面儿大,但是需要手术之后做病理切片才能确定。”
“你怎么可以拖这么久!”
“也不是拖,是保守治疗,你之前在我家不是看到一些中药包吗?”
栩栩恍然大悟。
“保守治疗很有效果,那颗肿瘤虽然还在,但比之前小了一点。生病之后我想了很多从来没想过的问题,包括继承人,我小妈的儿子还小,我不可能去培养他,这面大旗只能落到我外甥头上,我费尽心思,苦心孤诣,可是结果,唉,不说了,说多了苦,跟喝中药似的!”郑亚隆鼻子一酸,眼眶红了。
栩栩瞬间同情心爆起,忍不住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想不到你这么辛苦!”
郑亚隆苦笑一声。
栩栩跟着郑亚隆走进医院,郑亚萍在走廊焦急等待,一见栩栩,十分热情地握住了栩栩的手,不仅不计前嫌,还见了自己嫡亲闺女似的慈爱温柔地说:“孩子,终于把你等来了,刚下车累了吧,肚子饿不饿呀?”
栩栩被对方的热情吓得不知所措,喃喃地说:“我不饿,在车上吃过了。阿姨,张贺怎么样了?”
郑亚萍拉着栩栩的手不放,拉着她在走廊的休息沙发上坐下来,红着眼眶说:“栩栩,阿姨之前对你说了一些过份的话,你不会记恨吧?”
这个神情憔悴的郑亚萍,和之前那个趾高气昂的中年妇女简直判若两人。
“不会。”栩栩摇摇头。
“贺贺从北京回来,消沉了一阵,大概过了一个多星期吧,他突然肯跟我说话了,可是,”郑亚萍哽咽着,勉强发出声音,“可是他说他喜欢上了一个男孩,他要和那个男孩在一起!我当时气坏了,打了他一巴掌,把他打跑了,后来我骗他说我心脏病犯了,才把他骗了回来,他回来之后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然后就出了事,要不是凌晨我起夜,人就没了!”说着低低哭了起来。
栩栩想起了那个娘娘腔荀关,她拍了拍郑亚萍的手,安慰她:“阿姨,我去看看他。”
郑亚萍点头:“去吧去吧,他刚醒,你好好跟他说,他说什么你先顺着他,别刺激他,知道吗?”
栩栩点点头,又看了眼郑亚隆,转身推开VIP病房的门,进去了。
郑亚隆看着栩栩的背影被病房门代替,心里五味杂陈。
张贺听见有人走动,以为是他妈妈,故意闭眼把脸扭到一边去。
栩栩在床边坐下,轻柔地唤他:“张贺,你就这么不想见我吗?
张贺一听是栩栩的声音,赶紧扭头起身,揉揉眼睛,以为自己在做梦,看清真的是栩栩之后,问:“你怎么来了?”
栩栩微微一笑:“我也知道我不该来,因为我知道你恨我!”
“那你为什么来,谁叫你来的?”他没带半分恨她的语气。
“当然是关心你的人。我还在为我父亲服丧呢,怕你再想不开,十万火急地让我赶回来。”
“你父亲过世了?”
“嗯,他生了很严重的病,为了不拖累家里,他就选择了轻生。”
“你一定很难过。”张贺用怜悯的目光看着她。
“你只可怜我,就不可怜你的母亲吗?如果你不在了,她该有多难过。”栩栩温柔地看着他。
张贺低下头去。
“我没有和你舅舅在一起。”栩栩说。
张贺慢慢抬起头来,用眼神询问她。
“你还记得在酒吧那天吗,他让我当着你的面拿钱走人?”
“记得。”
“他大概觉得我很知道进退,所以找到了我,出钱让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
“他觉得你的生活太安逸了,他想让你经历一些挫折,比如失恋,可是失恋只能让你恨我,所以他又设计了抢你女朋友的戏码,他希望你对他恨之入骨,然后燃起斗志,努力上进!”
张贺想起之前痛苦的记忆,流着眼泪说:“所以一开始,你对我就不是真心的,对吗?”
栩栩拉住他的手,说:“不,我跟你在一起真的很开心,我觉得你很可爱很单纯,我也喜欢你。可是,你跟我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是富家大少爷,人生最大的苦恼是怎么花钱,而我,我很早就知道生活的艰难,一切都要靠我自己,我不可能把心交给你,完全依赖你,你懂吗?”
“小舅舅太过分了!”张贺擦了擦眼泪,忍不住抱怨。
“我也是刚才知道,你小舅舅生病了。”栩栩告诉说。
“什么?”张贺吃惊地抬眼看她,“他怎么了?”
栩栩说:“好像是脑瘤。”
“真的吗?”
“他亲口跟我说的,已经查出来好几个月了,他说只能保守治疗,一直喝着中药呢。”
“都严重到不能做手术了吗?”张贺吃了一惊。
“不是手术有难度,而是他太忙了,没有时间去做手术。”
“怎么会!”他不信。
“我知道的时候比你还吃惊,他说老板不是那么容易当的,尤其是大老板!”
张贺像泄了气的皮球,难过地说:“在我眼里,我小舅舅就像钢铁侠一样,他怎么会生病!”
栩栩说:“钢铁侠本身就是个病人,他胸前安装的是人工心脏,他肯定也很辛苦,只不过电影没拍那些!”
张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张贺,是人都会生病,连钢铁侠也不例外,你舅舅生病了,他想让你继承他的事业,所以才设计骗你,只不过他没想到你这么脆弱。”栩栩说。
“小舅舅会有事吗?”
“他就在外面,我去叫他进来?”栩栩起身欲走。
“不,我暂时不想见他。”
“哦。”栩栩又坐回,然后说:“他说保守治疗很有效果,肿瘤已经小了不少,你不用担心。”
“嗯。”
“你,”栩栩试探着说,“你要不要听你舅舅的话,努力一点,振作一点,我知道你很聪明,只要你用心去做,肯定比你舅舅做得还好!”
“你真的这么认为?”
“真的。”
张贺思考了一会儿,说:“栩栩,我想去国外读书,你愿意跟我去吗?”
“啊?”栩栩没想到他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栩栩,虽然你骗了我,但我不介意,我对你是真心的,我们可以去国外上学,然后重新开始。只要有你在,我一定会用功读书,绝不会再像以前那样了,好不好?”张贺祈求她。
“那样不太好吧,你母亲肯定不会赞成。”栩栩为难地说。
“我赞成!”郑亚萍的声音凭空响起,原来她担心儿子,从栩栩说“你要不要听你舅舅的话”就不顾弟弟的劝阻开始偷听,她见儿子已经被说动,又听儿子要重新开始,简直心花怒放,笑着跑进来抓着栩栩的手说:“栩栩,你就答应贺贺吧,手续啊费用啊你什么都不用担心,他舅舅都会帮你们料理好的,你们只管好好读书,太好了太好了!”
郑亚隆落寞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两年后,机场。
郑亚隆一身笔挺的西装,站在接机的人群中,绝伦的气质犹鹤立鸡群。
栩栩和张贺有说有笑的从出口出来,一个美艳,一个俊朗,俨然一对璧人。
张贺一眼看到来接机的郑亚隆,老远就朝他张臂挥手,喊:“小舅舅,我们在这儿!”
栩栩朝张贺挥手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郑亚隆也笑着朝他们抬起手肘挥了挥手。
“小舅舅!”张贺高兴地和郑亚隆来了一个男人间的拥抱。
“郑总。”栩栩礼貌地朝郑亚隆点头微笑。
郑亚隆略点了点头,问:“怎么样,一路上还顺利吗?”
三人边走边说。
“她挺美,她睡了一路,弄得我肩膀上都是口水!”张贺笑着说。
栩栩脸一红:“哪有!”
郑亚隆微微笑了笑。
“怎么没有,”张贺继续说,“你睡相可真差,还打呼,将来谁娶你谁倒霉!”
栩栩哼道:“你还敢说我,把臭袜子放进电饭煲的是谁啊,茜茜将来要嫁给你那才叫倒霉!”
“茜茜是谁?”郑亚隆问。
张贺解释说:“茜茜是我女朋友,是栩栩介绍我们认识的。”
郑亚隆哦了一声。
张贺笑道:“小舅舅,我都有女朋友了,你呢,你什么时候给我找个舅妈呀?”
郑亚隆说:“急什么。”
张贺意味深长地说:“我当然不急,就是怕有人着急。”
栩栩掐了张贺的后腰一把,掐得他吱哇乱叫:“哎呀妈呀,疼死我了!”看到栩栩冲他用表情放狠话,他才安分下来。
郑亚隆当没看到,表情也没多大变化,只是眉头舒展了很多。
张贺说:“小舅舅,您帮我把行礼拿回去,我要去找我朋友聚一聚。”
“你这臭小子今天不回天津啊?小心你母亲杀过来拿你!”郑亚隆说。
“晚一天没关系啦,小舅舅,您怎么变得这么啰嗦,我还是喜欢您以前那个样儿!”
郑亚隆从牙缝里蹦出一个字:“滚!”
张贺哈哈一笑:“就是这个味儿!”扭头对栩栩说:“你这个郑女士的狗腿子,现在我们已经回归祖国的怀抱,你不要再跟着我了管着我了,烦死我了都,从现在开始,您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拜拜了您二位!”说完潇洒离去。
背影极其潇洒,正面却眼含热泪,任性是孩子,成全才是长大。
三个人走了一个,剩下两个人之间突然变得无话可说。
默默上了车,默默上了路。
栩栩问:“这两年,您过得怎么样?”
“还行,还那样。”
“听说您的手术很成功,您恢复得怎么样?”
“你看呢?”
“我看您气色很好。”她说。
“你将来有什么打算?”他问。
“我先回家看我妈,然后再来北京找工作。”她说。
“为什么没跟张贺在一起?”他问。
“他刚才那个样子您也看见了,他早就不喜欢我了!”她说。
她和他在异国他乡的某一天,得知郑亚隆在国内接受开颅手术,她担心不已,魂不守舍,他那时才从怀疑到明确了一件事:她早就喜欢上了小舅舅。
郑亚隆接近答案却情怯,没有继续问下去,默然开车。
“您要送我去哪儿?”看着前面的路,栩栩问。
“我让人在家里准备了饭菜,给你们接风洗尘。”他说。
可是张贺走了,这接风宴单为栩栩有点名不正言不顺。
“我还是不去了,郑总,我不去了,我去找个酒店住下,明天直接坐火车回家。”栩栩不能让他以为自己想去他家。
“我接完你,总不好让你饿着肚子。再说我还得好好谢谢你,如果不是你,张贺不可能以优秀毕业生的成绩毕业!”他想让她跟他走还要编各种理由,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