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好。”余也的手僵硬地顺了两下毛。
“你这叫喜欢小狗啊？”
“阿嚏。”
回答程放星的是一个措不及防的喷嚏，余也怀里的小狗同样被吓了一跳，耳朵警觉地竖起来。
余也悄悄把它的耳朵压回去，假装什么也没发生地揭过这茬。
-
祁册负责的科研项目固定实验室在明德三楼，程放星在门禁系统摁了个指纹，“嘀嗒”的解锁声传来。
和余也一起进门，看见祁册正靠在一架实验器械前，穿着白色大褂埋头记录数据。
程放星礼貌称呼：“导师。”
听声音，祁册抬头。
程放星将身后的余也拉出来，解释：“老板跑出去，在去八教那条大道上被我捡回来了。”
祁册的目光移到余也怀里的小狗，瞬间软下来，语气惊奇：“它什么时候跑出去的？”
“老师好。”余也微笑问好，上前将小狗抱还给祁册，替程放星回答，“应该刚跑出去不久。”
她从刚抱到小狗的担心拘谨，到现在已经放松自然许多。从她怀里出来时，小狗还有些依依不舍地蹬着腿。
严肃的祁册小心翼翼单手抱着可爱的小狗，和余也道了谢，随即转向程放星。
“周一，这个点没课？”作为项目导师，祁册早就对程放星的课表知道得一清二楚，轻易下了判断，“你又逃课？”
“没。”程放星摇头，半真诚地开始胡扯，“我们打算把老板送回来，马上就回八教去上课的。这不是怕发现老板丢了，导师会着急。”
祁册朝门口抬抬下巴，下了逐客令：“那还不快去。”
“好，老板拜拜。”程放星腆着脸上前，最后飞快伸手摸了一下小狗告别，没敢看祁册的表情，拉上余也就溜。
电梯门合上，四面都是镜子，只有余也和程放星两个人，却倒映出许多的影子。
程放星摁完“1”的楼层按钮，抬眼，从镜子里正看见身后的余也抬手偷偷揩了一下眼角，他马上转回头：“你怎么了？”
“阿嚏。”又打了个喷嚏，余也半懵地吸了一下鼻子，“什么？”
“眼睛这么红。”程放星用指腹蹭了一下她的眼角，和拇指摩挲起来湿湿的，像是流了许多眼泪。
他狐疑的目光打量余也：“哭什么？”
“我、我……”余也开口解释，才说两个字，就带着浓郁的鼻音，她难受又有点委屈，“我控制不住……”
“擦擦。”程放星翻出口袋里的纸巾，动作尽量温和地递给余也。
等余也擦干净眼泪，电梯到了一楼，大门缓缓敞开，程放星皱着眉，想通了什么。
“余也，你别告诉我，你对狗毛过敏。”
“好像是有点……”余也挠挠脸，跟着程放星出了电梯，声音瓮瓮的，带着歉意，“那时候太小，不知道为什么家里养的小狗最后都被送人了。”
程放星无奈：“现在知道了？”
余也乖巧嗯了声。
-
在校医院挂上吊瓶，药液一滴滴淌下来，顺着导管经由注射针流进身体，余也舒服了一点。
打喷嚏和流眼泪的症状好转，除了声音还是有点像感冒鼻塞。
程放星按照医嘱去小窗口取药，离输液区不远，余也就挂着吊瓶在位置上边等边盯着他看。
队伍里，程放星低头仔细浏览着医生开的单子，桃花眼敛起，不带笑不含情，模样又是另一种余也从没见过的认真。
前两次程放星生病的时候，余也还总担心要哄他来校医院，没想到最后却是程放星陪她来这一趟。
取了药转身，第一眼就和余也四目相对。
程放星走到她面前，把取来的药装进她书包，凝重又严肃地问：“余也，怎么办？”
“别担心，挂个瓶不就好了嘛。”余也不解其意，以为程放星在担心她的情况，真心实意地扯出个笑安慰他。
程放星坐下，长臂置在座椅靠背上，大摇大摆地不正经：“你对狗毛过敏，但以后我家肯定要养狗的。”
“养。”余也咬牙，“我、们、家——”
“肯定能养狗的。”养程小狗绝对没问题。
程放星弯着桃花眼，还想说什么，余也的手机来了个微信通话。
余也看了一眼屏幕上备注的是谁，支吾着告诉程放星：“我接个语音通话。”
程放星点头：“嗯。”
见他稳稳坐着，丝毫没有要走的架势，余也站起身，准备去勾那个输液吊瓶，走到僻静的地方接语音。
“直接在这儿打怎么了？”
还没够到那个瓶子，程放星也跟着站了起来，身高和话语都带着几分压迫，余也感知到的视线都暗了些。
余也心虚：“没。”
“我上个洗手间，你在这打吧。”程放星的表情看上去有些不爽，轻啧一声说，“这声音听得我烦。”
余也徒劳地猛按手机一侧的音量键，等程放星迈大步走远，她接起电话，语气难以克制地有些冲：“喂，哥，你想干嘛？”
第19章 装
“你这脾气……”相比之下，电话那头的余与显得平静许多，只是出言提醒了一句，“早跟你说得过改改。”
余也撇撇嘴：“那你到底想干嘛，我现在有正经事。”
她因为过敏原本就带着浓郁的鼻音，在此刻听上去更加闷声闷气。
余与听出来不对劲：“你声音怎么回事？感冒了？”
“什么怎么回事，没有啊。”余也的音量骤然轻下来，反驳他。
程放星正转过拐角，光看一个背影，余也都能感觉出他不太愉悦的心情。
当整个人完完全全要离开余也的视线时，他脸微侧，似有若无地朝她那边瞥了一眼。
余也咽了一下口水，脊背瞬间绷直，同时，余与在耳边冷声命令：“阿也，把摄像头打开。”
“真没事！我就是……”余也支支吾吾，一句话飞快地带过，“抱了一下老师的小狗。”
余与的平静被消磨得所剩无几，他沉下声，开始摆出哥哥的身份训话。
“小狗？你还真敢。你过敏心里不清楚？小时候家里养的狗为什么被送走你忘了？”
别骂了别骂了。
“哥哥，”余也脆生生地喊了一句，趁机打断余与，“大白天的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呀？”
余与的语气仍旧生硬：“昨天接你的时候，你口红落我车上了。”
“口红？”余也想了一会儿，矢口否认，“没有啊，不是我的。”
“怎么会不是你的呢——”余与顿住，这两天坐过他车的，除了余也，确实还有其他女孩子。
“哥，你可别冤枉人。昨天晚上，我除了人和手机，什么都没带！”说完，余也同样也意识到了事情的关键，笑嘻嘻地用着反问语气陈述，“该不会是你在追的那个女孩子落下的吧？”
“我没见过她化妆，也不需要。”
余也后知后觉地听出来这话的含义：“什么意思！我就需要啊？你如果说我丑，那代表你也丑。”
半晌，只等来余与淡然地嗯了一声。
“你——”余也即将发作，准备和余与好好讲讲道理。
清嗓子的一瞬，抬眸就和一双桃花对上，瞳色漆黑，看着漫不经心，却有些深沉的喑昧。
程放星的视线定定落在余也嗔笑的嘴角，不轻不重地问：“还没打完？”
“没。”余也眨眼，字音偏了一个声调。
程放星手上提着一袋东西，看上去刚才去了一趟附近的便利店。他自然地坐到余也边上，勾起唇，凑近悠悠道：“什么你妹，是你男朋友。”
不是挂吊瓶的那边，而是拿手机的那边，就像是故意对着电话那头的余与在说话。
温热的气息喷洒到余也的手背上，她僵了一下，很快将手机移开，另一只手挂着吊瓶不方便，就用脑袋抵着肩膀夹住。
那边的余与没听见，也在纠正她：“你哥。”
余也闭眼平复了下呼吸。
这俩都什么毛病。
看到余也防贼似的举动，程放星不太乐意，懒散靠回椅背，大爷一般地翘起二郎腿。
他将袋子随意地丢到一旁的空位上，拿出手机来。
程放星手机屏幕上是一片五颜六色的界面，等他开了些音量，修长的指尖又飞快地点着，余也才看出他在玩消消乐。
一直在消除成功的背景音很嘈杂，一句欢快的“amazing”还没完，另一句又接上。余也听的头疼，她不自觉离远一些。
余与：“去医院看了吗？”
“嗯。”余也声音很轻。
“严不严重？”
“不。”
“我现在过来。”
“别！”
消消乐的消除音效跟着停了一下，就像被余也喊停了似的，她看向程放星。
他大概也觉得声音太吵，指尖正默默地往手机边上的音量键按。
“阿也，你过敏还有结巴症状？”余与不说点风凉话不痛快，“多说一个字口吃是不是？”
余也勉为其难：“呵呵。”
程放星始终没抬头，却在第一时间感知到余也有些气愤地挂了电话。他开口，话里的风凉程度只多不少：“终于，电话打完了？”
余也把手机放到一边，点点头：“打完了。”
程放星锁了自己的手机，侧身去勾刚丢在一旁空位上的袋子。
余也问：“你也打完游戏啦？”
“闲得无聊。”
程放星想起什么，有些牵强地解释：“我平时很少玩这种游戏。”
余也憋笑：“哦。”
悉悉索索地翻了一阵，程放星从袋子里拿出一包湿巾和一个面包，一齐拆开了递给余也。
余也想也没想，先去接了面包。
程放星轻笑，将湿巾放置在扶手上，然后起身走到饮水机边，抽出一次性杯子接了杯温水。
小心翼翼端着水杯折回来时，余也低头正咬下一口面包。
面包里加了好几种馅料，有巧克力还有草莓酱，乱七八糟的甜混在一起。
余也看了眼包装，认出是便利店的新品，她前两天还见到陈静诗买过。勉强吃了两口，尝到了馅儿就不想再吃下去，鼓着腮帮细嚼慢咽。
“怎么样？”程放星把水递给余也，看着她挑挑眉，眼中含了点期待，“好不好吃？”
余也摇头：“太甜。”
“这样啊，那我下次不买了。”
“你吃吃看，说不定觉得刚刚好。”余也将面包塞进程放星手里，交换了杯水，解释，“我不太吃甜的。”
反正总不能白让她试吃。
程放星纠结一会儿，皱眉说：“你咬过。”
余也喝下一小口温水，鼻子通畅许多，声音清润，笑得眼睛弯弯：“我不嫌弃。”
“反正十有八九也不是第一次。”程放星看着面包，轻声自言自语，像在说服自己。
正想咬下一口，就听余也提议：“你可以转个方向，从我没咬过的地方吃。”
“阿也。”程放星勾唇，故意使坏说，“我也不嫌弃。”
然而实际却还是认真调转了一个方向，才咬下一小口面包。
余也抿唇——
说到底还是嫌弃。
虚伪！
-
挂完瓶，余也和程放星一起走出校医院。
路经八教南门，静悄悄的，只有各个教室里老师讲课的声音。
“结果最后还是没听祁册的话，真回去八教上课。”程放星松了松身上各部位的关节，把余也的书包往左肩上挂住，懒洋洋地笑，“逃课陪你挂了个瓶。”
余也在他右身侧，很识趣地夸奖：“谢谢小狗，小狗真乖。”
“闭嘴。”程放星边哼，边下意识地轻轻拉了一下余也的头发。
像一片道旁被风吹下的落叶砸到头顶似的，余也伸手去摸，却抓到了程放星的指尖。
余也虽然意外，却不打算松开了。
抓到了，就要抓紧。
相握的双手自然在两人身侧垂下，余也状似无意地随口问：“你好像对我的头发很耿耿于怀？”
“你想多了。” 程放星目光沉沉，避而不谈。
“你是不是，”余也勾了勾程放星的手指，“喜欢黑长直？”
“对对对。”程放星抓紧余也的手，敷衍，“你说喜欢就喜欢。”
这个话题让余也安静了一瞬。很快她又恢复烦人精的模样，连喊了好几遍“阿星”。
程放星通通没应答她，亏他还想着要怎么哄一哄。
余也改口：“程小狗。”
果不其然，这次刚喊完，程放星马上回应了：“说人话。”
“程放星，送我回宿舍好不好？”
“不好。”
程放星不太相信余也，真看不出还是假看不出来，这个方向不是正送她回宿舍楼吗。
“我牵着你，不好也得好。”余也笑嘻嘻，“小狗地图正在为您重新规划路线！”
“小狗。”程放星朝不远处一栋蓝色油漆粉刷的建筑抬抬下巴，“麻烦看看路，前面到了。”
宿舍楼下，程放星的把手从余也掌心里抽出来，又被她依依不舍地拉上。
“好快，我再送你回去吧。”余也的语气无不遗憾，仰头时，眼睛可怜巴巴泛着光。
程放星将左肩的书包摘下，挂到余也肩上，整理好之后，附身勾着她微卷的发梢，轻笑：“余也，你要是太闲呢，可以去操场跑个圈。”
“你陪我嘛。”余也使劲眨下眼，自以为暗送秋波，“价钱你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