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泥——禾灼
时间:2022-04-27 09:38:41

  许劲知心情也很差,随手放下书包,赌气说他明天不去学校了,不想念了,这破学谁爱上谁上。

  他记不清中间又发生了什么,好像是他又顶了几句嘴,这点小事就扩大发酵,杨真拿水果刀悬在手腕上以死相逼,本来是想吓唬吓唬他,结果真把自己给划伤了。

  许劲知看着杨真手腕上那道出血的伤口,他也怕,虽然当天他陪杨真去处理好,并无大碍,但那个场面萦绕在他脑子里,一晚上都没睡着。

  从此以后许劲知也不犟嘴了,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他默默听,再累也闷不吭声的忍着,不解释,不再多说一句。

  他在家就当那个默默无闻戴着眼镜的哑巴书呆子,私底下又暗着抽烟,像杨真嘴里没人管得了的社会混子。

  人前人后,两副面孔。

  为了避免矛盾,他渐渐不再跟杨真主动说话,时间长了,就自然演变为无话可说。

  钢琴他其实弹得不错,但现在不提也不弹,完全没兴趣再碰一下。

  什么叫母子相顾也无言,在他和杨真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

  第二天许劲知选了一家苏菜馆,苏菜清淡,杨真喜欢。

  建筑有点苏州园林那风格,挺雅致的。

  杨真的穿衣打扮也很讲究,看着就很富太太,胳膊上再挎个名贵的包,进来往旁边凳子上一放,“最近,交女朋友了?我那天在路上,看见你接了一个姑娘。”

  “嗯。”他嗓音淡淡,帮她倒水,“谈了。”

  杨真多久见不了他一次,就是想跟他说说话,“跟妈说说,她是干什么的。”

  “学美术的,艺术家。”

  现在各行各业,杨真就是好奇,想看看他女朋友是个怎么样的人。

  杨真问,“是本地人还是哪的。”

  “老家武尧的,芝麻胡同,挨着咱们家阳台的那一户。”许劲知倒了杯水,递过去轻放在她跟前。

  武尧,芝麻胡同,这几个字眼让杨真隐约想起来,当时后面那一户人家,那对夫妻生了一男一女,是有个女儿在的,女儿稍小了几个月,和许劲知同岁。

  那会儿许劲知离家出走去武尧,她有次过去还看见把花伞,现在想想,都是有迹可循。

  杨真点了点头,“那挺好的。”

  许劲知还有点意外,以为她多少要挑点毛病,结果是一句挺好的。

  这句话从杨真嘴里说出来,算是挺高的评价了。

  杨真知道不论自己怎么样,许劲知都不会不认她这个妈,他近两年心情好了,好不容易能主动说几句话,她若还像以前那样控制他,他便立马不会再说了,再者不过就是乌鸦反哺,报答完她的养育之恩,就再剩不下半点恩情。

  杨真不想到那一步,该放手就放手,他是一个独立的人,不是她杨真的附属品,只可惜这道理她明白的太迟。

  从前她施加在许劲知身上沉重的压力,压得他喘不过气,又反抗不得,反过来想想,换做是谁,谁都受不了。

  “你喜欢的,苏州菜。”他把杨真最喜欢的那盘松鼠鳜鱼转过去,不紧不慢,“别操心我了,年底项目通过了,也不忙,你最近身体还好吗。”

  杨真说,“妈挺好的,跟那些姨姨婶婶的打打麻将,遛遛狗,妈也是上了年纪,老不出门闷得慌。”

  许劲知跟她吃完这顿饭,中间还聊了不少闲话,除了少不经事的小时候,这是杨真第一次听他说这么多的话,他其实很容易满足,只要稍微顺着他,他就挺高兴的,这么简单的道理,她从前怎么就不懂呢。

  走时杨真不要他送,说约了人去做美容,让他走他的。

  他出去就看见外面下雪了,白色的雪花飘飘而落,能抚平地表崎岖的纹路,粉饰万物,但不是所有的故事都能在一场雪下和解。

  他再过几个月就二十七了,早就过了那个别扭反叛的青春期,不是他耿耿于怀不愿意下杨真给的这个台阶,而是心里早已释怀。

  他和杨真的关系,真的也只能到这儿了。

  得允许这世上不同的母子有各自不同的相处模式,他和杨真,或许只适合相敬如宾。

  他穿了件黑色的厚外套,毛领子上已经落了雪,他去地下停车场取车,隔着老远就看见一个人。

  孟妍站在他的车跟前,手里拿了一盒没拆的小蛋糕,她今天也是跟朋友出来吃饭的,吃完了朋友说送她回家,结果从商城到负二层车库,她看见许劲知的车停在这儿,就想着等一等他,让朋友先走了。

  孟妍见他从前面走过来,感觉他有点心事重重的,像是心情不太好,记得他昨天说过,这顿饭,是跟他妈妈吃的。

  等他走近,想到他从前跟家里的关系,她没问的太直白,把蛋糕放在他车引擎盖上,试探着看他眼,“我的肩膀,借你靠一下?”

  他表情和往常一样没心没肺,笑了一下说,“不用。”

  刚才到最后走的时候,杨真还说,“你有事跟妈说,你们要是相处好了,想买房子,挑地段好的买,多贵都不要紧,钱要是不够跟妈说,妈有,各方面,不能委屈了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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