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道,“阿娘该信你爹爹,他要是这点事都办不好,我们就再不理他了。”
爹爹——
唇齿间两字转过,她轻叹了声,面上是妥协又释然地笑。
这一生,终是这般深的牵绊。
裴朝露到底身子重,赏灯未几便撑不住,只望着她的皇帝舅父,欲要先退下。
李济安如今十分宠溺她,遂领群臣下了城楼,同她一起前往昭阳殿参宴。
“容儿,快些。”李济安回头唤苏贵妃。
“好!”苏贵妃爱看彩灯,被人一催,心下便恼起几分。
只是这恼意里拖出的长长一声“好”,张狂又不服气,却又带着几分年轻时娇憨,让李济安听得心神荡漾。
飘雪的暮色中,已难辨神色。
“阿娘!”李禹扶着苏贵妃,落在后头,低语声中带着两分恐惧。
“莫怕。”苏贵妃拍了拍他手背,“暗不行,则明。”
李慕突然病重,他们没人会信。
暗刺不成,如今只能明杀。
初时自是留了这个万一,然很快被给郑太傅一行人否定了。
在京畿谴兵杀死一个亲王,无异于天方夜谭。且面对的还是一个上过战场,战功无数人。
遂而,若刺杀不成,便将人手以最快的速度撤出长安。按着暗子带回的消息,逮捕汤思瀚的人走的是官道。
他们尚有机会,进行截杀。
这自是退而求其次的做法,却是此间最好的出路。
苏贵妃用力握了握儿子的手。
尚且还有一重保险。
她伸手,扣着腕间那只莲花镯,未再言语。唯有精致又妩媚的面上浮起一点苍白笑意。
只低声道,“按你们的计划,去传令吧。”
*
昭阳殿中,以白玉九阶为界。
九阶之上正座自是李济安,陪座的是苏贵妃。
左首是裴朝露,慕德妃;右首依次是李禹,李慕的位置。眼下两人皆不在,李慕自是因病告假,李禹道是更衣去了,不多久便也回来了。
九阶下,右侧是四品以上的朝臣;左侧是王公宗亲。
殿中鼓瑟琴箫,玉女飞天,一派歌舞升平。
诸人持酒盏,于上敬酒,于侧同欢,谈笑晏晏。
昭阳殿宫门深锁,拢得此间如百花盛开的春日,隔绝了外头接天连地的飞雪,
一门之隔,是两个世界。
原本伏在朱雀门的杀人得了命令,一对对悄然退下。未几,又从长安城各处有序地冒出成队的兵马。
领头人持着东宫特令,大摇大摆地越过城防禁军的查验,出城去。
李慕在府中得到封珩回话时,颔首道,“放人出去,待到了城郊,再通知我们的人动手。”
如他所料,李禹杀他不成,遂将目标重新放在了汤思瀚身上。
除掉汤思瀚,本是他釜底抽薪的法子。
“殿下,但我们到底人少,围追堵截,怕占不到便宜。”
“无妨,阴氏和裴二公子手中尚有部分人手。你再去催,让其他关隘兵甲加快速度增援。”
“要是来不及……”李慕掩口咳了两声,“你们随本王同去。”
话虽这般说,然他还是盼着增援的人手快些到。这一刻,他不想持剑下场,血战厮杀。
这个冬日,近三年来积起的疾患,发作的厉害。
尤其是他的咳疾。
他说了要接她和孩子回齐王府,她虽未开口答应。但他能感觉到,她心里是应了的。
他想养着身子,充足元气,好好照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