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芙听他说完,有些惊讶,“那婆子要见我?是夫人派她来的?”
白平颔首,把情况说了。区区一个婆子,对他而言,查清楚底细是很容易的。的确是杨氏身边的下人不错。如果只是下人,那他直接处理了便是。但杨氏是夫人的继母,他便不好擅自拿主意了。
江晚芙想了想,实在想不出杨氏派人偷偷来找她干嘛,但还是让白平把人带进来了。
婆子被审问了一整夜,吓得不轻,被提进来前还收拾了一下,但脸色也很不好,战战兢兢的跪下去,“奴婢周氏见过大小姐。”
江晚芙点点头,“他们说你要见我,说吧,什么事。”
周婆子迟疑了会儿,左右看了看,江晚芙见她神情,便道,“你说便是,他们都是我的人。”
那周婆子怕江晚芙不耐烦,也不敢多耽误,咬牙开了口,“……大小姐,夫人让奴婢告诉您。当年先夫人并不是简单的病故,而是另有其因。您如果想知道真相,就避开老爷,与夫人见一面。”
她说完,悄悄抬起头,看了眼江晚芙,却见她整张脸已经冷了下来,神情冰冷。
江晚芙抬眼,与那婆子的视线对视,声音很平稳,听不出任何一丝颤抖,但从她的脸色,分明又看得出,她此时情绪极度不稳定。惠娘担忧地看着她,一颗心紧张地悬到了喉咙口。
江晚芙冷冷开口,“除了这些,你还知道什么?你可以选择自己开口,或者,我也可以让人帮你开口。”
周婆子被她吓住了,她以前就是夫人的身边人,不止一次见过大小姐,只是那个时候的大小姐,年幼丧母,在继母手下讨生活,总是谨慎小心,像只温顺柔软、没有什么脾气的猫儿。她从未见过大小姐的这一面。虽然早就知道大小姐今非昔比,成了世子夫人,但没有亲眼所见,她总还是下意识地,把她当成从前那个独自在侧厅里坐一下午的大小姐。
昨晚被那样抓住审问,她本就怕得不行了。如今见了江晚芙,才知道,她早不是当初那个软弱可欺的大小姐,自己的生死,就捏在她手里,周婆子后背顿时生了一身的冷汗,把自己知道的,一股脑儿都说了。
“奴婢真的不知道……奴婢听夫人说过,老爷要逼死她。夫人说,她死了不要紧,但小郎君与小娘子却没人管了。其他的,夫人真的没有同奴婢说的。先夫人的事情,夫人也没有跟奴婢细说……奴婢真的就知道这些。”
江晚芙没有理会这婆子,也不去猜测她的话是真是假,有没有隐瞒,她看向白平,脸色还有些苍白,她轻声地道,“白参将,这婆子就交给你了。”
白平拱手应下,命人把周婆子带下去。自己却没有走,出了这种事,他不确定夫人会不会有什么别的吩咐,或许是让他查先夫人的死因,或许是其他,但他在这里,总不会有错。
过了会儿,江晚芙抬眸看向白平,声音很轻却很坚定,“替我安排一下,我要见杨氏。”
白平没有一丝为难,抱拳应下,很快便出去了。
第193章 小姐是被江仁斌那个畜……
杨氏真的病得快死了。
江晚芙看着被婆子搀扶进来的杨氏时,心里只生出了这个想法。
以前那个高傲的杨氏,如今也油尽灯枯了,两颊凹陷,骨瘦如柴,连眉毛都稀疏得可怜,头发虽然梳理过,但还是干涩如枯草一般。看上去,就像五十多岁的人,甚至比她的丈夫、江晚芙的父亲还要显老,但实际上,她也才三十多岁。
和母亲过世的时候,是差不多的年纪。
江晚芙本来以为,见到杨氏的时候,她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但她好像很平静,心里除了想知道真相,没有别的任何情绪。她就是要知道真相……
婆子扶着杨氏坐下,惠娘便命带着她们下去了,只留下杨氏与江晚芙二人。
江晚芙深吸了一口气,才开口问杨氏,“我母亲的死,你知道什么?”
杨氏没有任何拖延的意思,像是早就提前打好了腹稿一样,她的声音虚弱无力,断断续续,时不时夹杂着几声粗喘,却没有停下来。
“大小姐,当年的事,我没有证据。你母亲死后一年,我才进门……我还没过门的时候,我母亲就告诉我,我是去做人继室的,难免要被人跟原配比较,你母亲顾氏素有贤名,貌美且贤淑,又是卫国公府老太太膝下养大的,规矩礼节样样都好。她与你父亲,在外人眼里,也是伉俪情深,江仁斌他那时虽还不是通判,但也称得上青年才俊,连我父亲,亦十分看好他,说他日后前途无量……所有人都觉得,顾氏的死,让他很难过。我母亲也劝我,说,‘顾氏年纪轻轻便没了,女婿心里多少是放不下的,等你进了门,别急着做什么,要耐心……’我信了,大小姐,你那个时候总是生病,或许是不记得了。我刚做你继母的时候,常常去看你……但渐渐的,我就发现,只要我去看你,他就会不高兴。他那个人,虽文采斐然,但却算不上个光明磊落的人,连在家里,对自己的妻子,用的也是官场上的那一套……他去我那里,却不碰我,把我带来的一个丫鬟收了房。”
“我学聪明了,不再去接触你们姐弟……他反倒像是满意了一样,竟又对我和颜悦色起来,与之前冷落我时,判若两人。我起初以为,他怕我伤害你们姐弟,才暗示我远离你们,但他自己却从来不过问你们的事……这很奇怪,他爱顾氏,却对她留下的孩子从不关照,不念半点旧情,实在冷漠绝情。但那时我太蠢了,没有看出这个男人温和外表下的绝情,心中甚至觉得沾沾自喜。做继室的,最怕的便是活在原配的阴影下……”
“我甚至觉得,他对顾氏根本没什么感情。我当时对他和顾氏间的事情,压抑不住的好奇,还曾私下找了府中的旧人来打听,才隐约弄清他们的关系。撇去那些细枝末节,其实只有一句话,他与顾氏曾经感情很好,顾氏病后,他收房了个丫鬟,再也不去顾氏那里了。这对我而言,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他对顾氏的绝情,便是对我的温情。直到这绝情,落在我身上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有多蠢。”
杨氏咳嗽了几声,喘了口气,才继续说下去,“大小姐应该听说了,我母家获罪,险些殃及江仁斌,我兄弟判了流刑,两家自此没了来往。但后来的事,大小姐应该就不知道了……”
江晚芙静静听着,没有打断杨氏的话。
杨氏苦笑了一声,道,“后来,我因母家的事,受了打击,‘病’了……怎么能不病呢,他把我的人,卖的卖、遣散的遣散,我身边没留下一个说得上话的心腹。我喝的那些药,也根本不是治病的药,而是毒,慢性的剧毒。他想让我死,还把我的孩子送到别庄,就像当初冷落你们姐弟一样。大小姐,你们姐弟当年尚有老太太维护,我的孩子却不会有任何人护着他们了。他们还那样稚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