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鬓楚腰——白鹿谓霜
时间:2022-05-01 09:35:18

  江晚芙也没指望几天的功夫,就能查到什么,只让白平尽力就好,无需太过着急,最要紧的是,不要惊动了江父。

  或许是母亲在天有灵,白平很快带来了一个好消息。他找到了一个当年的老人,正是江晚芙依稀还记得的,顾氏的乳母,那个姓黄的妈妈,会说漳州话,是跟着顾氏从漳州到京城再到苏州的。也是杨氏那日提到的人。

  惠娘把人带进来。江晚芙在次间里,见到了黄妈妈。她幼时的记忆很模糊了,面前这苍老年迈的妇人,几乎没有勾起她任何回忆,但她心里竟不自觉地生出了点熟悉亲近的感觉。

  黄妈妈已过耳顺之年,却还很康健,身上收拾得很利索干净,走路也很稳,一走进来,看见坐着的江晚芙,眼神就没有一刻离开了她,她仔仔细细地看着她。

  江晚芙感觉黄妈妈看她的眼神,慈祥亲切,像是看小女孩儿似的。她的视线,落到她隆起的小腹后,却又显得很欣喜。

  江晚芙轻轻地开口,“你是黄妈妈吗?”

  黄妈妈闻言就跪下去,认认真真地给江晚芙磕了个头,良久才直起身,两眼流着泪道,“奴婢黄氏,见过大小姐。”

  江晚芙让惠娘扶她起来,在椅子上坐下。听白平来汇报,黄妈妈离开江府后,就一直生活在苏州,她没有家人和子女,一直独居至今。

  这让江晚芙更加坚信,当年之事,真的有蹊跷。

  以黄妈妈的资历,如果她当时没有走,留在她和阿弟身边,那作为母亲的乳母,他们姐弟一定会为她养老送终,何至于落到这等境地。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她并没有觅得更好的去处,又为什么一定要走?

  黄妈妈坐下后,擦掉眼泪,语含欣喜地道,“大小姐长大了,也要做母亲了。您生得和小姐真像,尤其是眼睛,简直一模一样。您肚子这样大了,快要生了吧?产房准备好了吗?还有乳母,要多备几个……”

  她絮絮叨叨的说,江晚芙安安静静地听着,等她停下了,才问,“黄妈妈,你当年为什么要离府?”

  黄妈妈被问得一愣,不自在地搓了搓袖口,勉强笑了笑,低头道,“奴婢有愧小姐……都是奴婢不好,奴婢对不起小姐。”

  她低头认了错,却没有正面回到江晚芙的问题。这种掩饰的态度,让江晚芙更加确定,她一定知道什么,或许是知道江仁斌害死了母亲,她害怕被江仁斌灭口,所以逃了。

  江晚芙攥紧了袖口,抬起眼睛,轻声道,“黄妈妈,当年母亲真的只是简单的病故吗?”

  这一句话,把黄妈妈问得一震,她猛地打了个激灵,抬起头看向江晚芙,嘴嗫喏地张合了一下,没有发出声音。

  江晚芙盯着她浑浊的眼睛,慢慢地说,“有人告诉我,母亲是被人害死的。而那个人,我喊了他十几年的父亲。”她顿了顿,语气软了下去,甚至带着一丝哀求,“黄妈妈,你说自己对不起母亲。那现在你能告诉我当年的真相吗?你告诉我!母亲她究竟是不是被人害死的!?”

  黄妈妈久久说不出话,看到江晚芙的眼泪,忽然地跪了下去,“这些事,奴婢藏在心里快十年了,一直不敢跟任何人说。离府之前,奴婢答应老夫人,会把这个秘密带进棺材里,她老人家是为了您和小郎君好。可我心里却一直盼着,盼着有一天,有人能知道小姐的冤!”

  说着,她咬着牙,浑浊的眼睛里迸发出强烈的恨意,一个字一个字地道,“小姐是被江仁斌那个畜生逼死的!”

 

 

194章 我怕是要生了

  “小姐本来好好的,她一直好好的。大小姐,小姐她那样爱你。你小的时候,她就说要给攒嫁妆,还有首饰,她自己不舍得打首饰,却每个月都给你打新的。奴婢劝她,她就说,要是旁人都有,我的芙儿没有,那她多委屈啊……她最喜欢给你梳头发了,把你抱在膝上,一点点的梳。你也那样乖,不哭不闹的……本来多好啊……”黄妈妈呢喃着,浑浊的眼睛里满是眼泪。

  “是江仁斌!是他害死了小姐!”提到江仁斌三个字,黄妈妈怀念的表情变了,她咬牙切齿,愤怒的情绪涌上心头,满怀恨意地道,“小姐为他生儿育女,操持家务,究竟有哪里对不起他!?小姐还怀着孩子,他就另结新欢,旁人也就罢了,他偏偏相中绿珠那个贱人!一个是小姐的枕边人,一个是小姐情如姐妹的身边人,他们二人,不顾廉耻……在隔间厮混,行苟且之事。还让小姐亲眼撞见……小姐还怀着孩子,受了这样大的打击,精神一天不如一天,好不容易生下小郎君,身子却已经坏了,再怎么养,也是徒劳……”

  黄妈妈说着,握紧了拳头,恨恨地道,“他如果要纳妾,小姐纵是心里不舒服,难道会拦着吗?可偏偏,江仁斌偏偏要这样羞辱小姐!还有绿竹,小姐待她恩重如山,没有小姐,她早就饿死在街头,尸首被狗啃食个干净了!她却做出这种不知廉耻的事!小姐过世后,她也没落得什么好下场,江仁斌这种薄情寡性的人,又怎么会对她有什么真心,不过是见色起意!”

  黄妈妈神情激动,猛地起身跪下去,紧紧握住江晚芙的手,用了极大的力道,“大小姐,你要记着,小姐是被他逼死的!他害死了小姐!奴婢一直苟活着,就是在等。等有一天,您和小郎君长大了,奴婢要告诉你们姐弟,江仁斌他不配做你们的父亲!他根本不配!他连畜生都不如!他这样的人,有什么脸面活在世上,又有什么脸面,让你们叫他父亲!他根本不配!”

  江晚芙的手被黄妈妈握得生疼,但她没有挣扎,只用另一只手扶住黄妈妈的胳膊,想扶她起来。惠娘见状,连忙上前帮忙,与她一起扶起了黄妈妈。

  “惠娘。”江晚芙轻轻地吩咐道,“你扶黄妈妈出去。”

  惠娘闻言,立马扶着哭得脱力的黄妈妈出去了。她不敢在外停留太久,把黄妈妈交给纤云后,便立即反身回去了。疾步走进去,便看见江晚芙还坐着,与她出去前相比,似乎连动都没动。她忍不住走过去,蹲下身子,紧紧握住江晚芙的手,却发现她的一双手冰冷。江南的春天很暖和,她身上却是冰冷的。

  惠娘眼眶微微一红,她站起身,把狐裘抱出来,裹在江晚芙的身上,抱住她,低声道,“娘子,您想哭,就哭出来吧……”

  江晚芙缓缓闭上眼睛,眼泪接二连三涌了出来。人难过到极致的时候,好像只知道流眼泪,连痛痛快快的哭出来都做不到。

  她不像阿弟,母亲过世的时候,阿弟太小了,他没有被母亲宠爱的记忆。可是她有的,她小的时候,是常常梦见母亲,梦见她温柔地抱着她,给她梳头发。母亲的怀抱那么温暖,她头发上、身上有淡淡的芙蓉花香,她一声声地叫着她,娘的芙儿……

  那些难熬的日子,被杨氏算计、被杨氏的兄长用淫邪的目光看着……她回到自己的房间,一个人的时候,就会忍不住想,要是母亲还在就好了……要是她能抱一抱她,再叫她一声芙儿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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