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一一应下,笑呵呵下去办了。
好事传得总是最快的。北地军队本来就只认陆家,从前是卫国公,现在陆则丝毫不逊其父,想必不久之后也会如他父亲一样,接管陆家军,再往后,便是陆则的儿子了。虽还是个不满月的小豆丁,却还是硬生生被冠上了个“虎父无犬子”的名声。
也不知江晚芙听了后,会不会为除了吃奶就是睡觉的儿子发愁。
但眼下,孩子他爹却是很高兴。陆勤得知消息,本来在边境巡视边防,也提前几日赶回来了,把陆则喊过去,问他儿媳妇孙子安不安全,派去的护卫够不够多,见陆则都安排好了,才放心了,又问,“给孩子取好名字了没?”
陆则这几日除了去军营,便是在府里翻书,连幕僚都被他喊过去帮忙翻书了,倒是找了几个,只是还拿不准选哪个。
“劭,有自立德佳的意思。还有瑾,怀瑾握瑜,是为美玉,也还不错。麟,是为吉兽,麟麟亦有光明之意……”
陆则接连说了几个,陆勤倒也没替他拿主意,点点头,“都还不错。请方士测过吉凶再定吧。”
陆则颔首。
而后,陆勤便说起了正事,他此番赶回来,也不单纯是为了孩子,他沉吟着开口,“朝廷派来的使臣,过几日应当就到宣府了。和谈一事,已成定局,多说无益。只是,你离京前那一番动作,朝臣也好,帝王也罢,怕是对你已生提防之心。以我对张元的了解,他必不会坐以待毙。往后的路要怎么走,你可想好了?”
陆勤说罢,抬起眼,看向陆则。
陆则静默了会儿,缓缓点了点头。无非就是斗,他要做权臣,本来也不会有什么好听的名声,父亲走的是蛰伏的路子,忠君爱国,可前世到最后,那些人还不是眼睁睁地看着刘明安害死了母亲,用他祖母妻儿的命,来威胁他。
那便做只手遮天的权臣好了。
被人骂,被人恨,好过做人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
几日后,宣帝亲派的使臣抵达宣府。除了和谈,还有一封圣旨,宣帝亲笔,指名道姓是给陆则的。
陆则在帐中,跪下听旨。
“朕听闻,信王之子幼而敏睿,性情敦厚,颇有先帝遗风。朕膝下无子,今东宫空悬,长此以往,必不利国泰民安,今命尔护送其入京……钦此。”使臣念完诏书,并不敢拿乔,很快便朝陆则道,“世子接旨吧。”
陆则起身,从使臣手中接过圣旨。使臣道还要赶往和谈之地,很快便出去了。
不多时,陆则的幕僚便匆匆赶来了。圣旨被陆则随手放在案桌上,一幕僚上前取看,见圣旨的内容,果然与他先前所听,无甚出入。几人面面相觑,最终一人上前,低声道,“世子,这分明是置您于不义。信王明知藩王作乱之事,却隐而不报,陛下震怒,一家因罪入狱,是您带人亲去的。如今陛下却要立信王之子为储君,此子日后登基,必对您怀恨在心。”
现在的情况,对陆则最有利的,便是等陛下殡天后,扶持幼主上位,把持住朝政,做一个权臣。要么便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干脆举兵南下。后者太冒险了,便是他们也不敢提。
幕僚见陆则未语,眸色微动,将声音压得更低,“依某所见,世子倒不如除去此子,朝中自会另选储君——”
陆则闻言终于有了反应,他淡淡地扫了眼那幕僚,问他,“这一个死了,下一个就一定如我愿了?”
幕僚张了张嘴,想说大不了继续杀便是,此战得胜后,朝中还有谁能与世子争锋?但看陆则神色,还是按下未提。
陆则垂下眼眸。张元这是在试探他,试探他会不会真的杀了信王之子。他不是不可以杀,杀了之后,他也可以继续和内阁僵持,直到一方妥协,当然,只要他够心狠,妥协的必不会是他。眼下的太平,只是暂时的,还不是真的天下太平。他可以赢,也可以不轻不重地输几次……
但那之后呢?新帝偏向内阁,是必然的,或早或晚,没多大区别。杀一个信王之子,没有任何意义。
更何况……
他也不想多造无端的杀孽,上天让阿芙和孩子平安,他便也许上天一个承诺:尽他所能的少造杀孽。就当是为阿芙和孩子积福了。
“一个孩子罢了,杀或不杀,没多大区别。他也只是被推出来的棋子,问题的关键,亦不在他身上。”陆则淡淡地发话,一句话,便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幕僚虽干的是出谋划策的事,但拿主意的人,始终还是陆则,见他发话,也都不再劝说什么了。
第197章 二更
信王之子单字瑞,尚且年幼,刚在牢中度过他六岁生辰。刘瑞虽是王府世子,性情却肖其父信王,生性胆怯。
刘明安离开瓦剌时,策反藩王,以封地许之,其他几个藩王口中应下,实则各怀鬼胎,对区区一介公主竟异想天开想做皇帝的事,嗤之以鼻,暗中谋划夺位之事,打算瓜分中原大地,唯独信王因胆小怕事,反倒躲过一劫,瞒而不报虽也是重罪,但到底不会像其他藩王那样,落得诛九族的下场。
陆则回到府中,得知刘瑞已经从牢里接出来了,管事将其安置在西苑,索性便打算过去看看。
他在厅中坐了片刻,刘瑞便被下人带过来。照顾刘瑞的是他的乳母,到了门口,远远看见屋里的陆则,便赶忙放刘瑞下了地,颤着声轻声道,“世子,别忘了奴婢方才同您说的话。”
刘瑞看见陆则,害怕得抓住乳母闵娘的袖子不放,小声叫着乳母的名字,让她不要走。
闵娘见状,也有些急了,眼看屋中的陆则已经察觉到屋外的动静,也顾不上主子不主子的,用力去掰刘瑞的手指,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一个劲儿地道,“您快松开奴婢吧……”
刘瑞的手被闵娘掰开,又被她推搡着站直了,他一松手,闵娘便跑到了一边,他害怕得站在原地,回头看见面前一双黑靴,瑟缩着抬起头,来人太高了,他不得不仰着头去看,等看清那人的脸,却整个人害怕得缩起了肩膀,眼睛顿时红了。他还记着乳母的叮嘱,不敢哭出声,只噙着泪,脸上涨得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