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宋玉栀没走,宿在楚黛房中。
夜风从高处的支摘窗下吹进来,拂动软帐。
宋玉栀凝着水波似的软帐,侧身问楚黛:“楚姐姐,皇舅舅说要立你为后,便这般雷厉风行,连我母亲也吃了一惊,他怎么舍得你去江南的?”
没等楚黛开口,她笑盈盈,继续道:“我猜皇舅舅会偷偷跟过去!”
那晚无意中撞见皇舅舅在楚姐姐帐中,皇舅舅霸道的姿态,她至今记得清楚。
春狩不过几日,皇舅舅都忍不住。
要他数月见不着楚姐姐,怎么可能?
母亲说得果然没错,天下乌鸦一般黑。
便是皇舅舅那般雄才伟略的男子,遇见心仪的女子,也是满腹花花肠子。
“陛下不会。”楚黛神情有些不自然,轻轻摇头,“他是明君,不会荒废朝政。再说,他对我,还不至于这般着紧。”
“要不要打个赌?”宋玉栀眼睛亮晶晶道,“若我赢了,待你从江南回来,便把云杪送给我。”
左右楚姐姐明年大婚后,便要入宫,同皇舅舅一起养雪寅。
雪寅与云杪自然不能在一个屋檐下,不如她先把云杪讨来玩。
楚黛暗暗摇头,拗不过她,只得应下。
闭上眼,她却控制不住心神,去想宋云琅。
不知他此刻在做什么?可有想着她?
这几日,他都不曾来寻她,是忙于朝政,还是在提前适应她不再京城的日子?
他会如栀栀所说,提前去江南寻她吗?
软帐中,她昏昏沉沉睡熟。
全然不知,她睡前心心念念之人,正半支起身子,懒懒坐在她寝屋上头的黛瓦上。
宋云琅耳力好,将屋里两人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直到屋内许久没了动静,他才起身。
想去房中看她一眼,却碍于云宁郡主也在,多有不便,只得忍住。
飞身回到宫中,他携一壶酒,坐在临窗的位置。
偌大的紫宸宫,她留下的浅浅蔷薇香,早被风月卷散。
只有雪寅缩着身子,在他身侧酣眠。
小皇后真没良心,他几乎事事纵着她,她竟还污蔑他对她不够上心。
翌日,宋云琅推掉早朝,交由几位阁老暂时处理。
天光未亮,霜月进到内室,撩起软帐。
推了推睡在外侧的楚黛,压低声音唤:“姑娘,陛下来了,要带您出去,在外头候着呢。”
楚黛睡得迷迷糊糊,睁开沉重地眼皮,还不太听得懂霜月的意思。
霜月来拉她,她本能地起身,任由霜月替她更衣、梳发。
栀栀睡得正熟,倒没被惊扰。
晨光熹微,宋云琅立在廊庑下。
颀长的身影被曦光镀上一圈金芒,风华灼灼。
“这么早,陛下要带我去何处?”楚黛软糯的嗓音,含着清浅的埋怨。
“漪漪明日便要离京,今日自然要陪着朕。”宋云琅侧过身,捉住她手腕,“这一日,你只属于朕,朕也独属于你。”
坐到马车中,楚黛神志渐渐回笼,才反应过来,“这不是早朝的时辰么?”
“唔,为博美人一笑,朕罢朝一日。”宋云琅长指勾缠住她柔软发丝,眼中含笑,神情潇洒倜傥。
楚黛微微蹙眉,欲劝他两句。
话未出口,忽而忆起,相识之前,他也曾偶尔罢朝,去钟灵山狩猎,并未耽误朝政。
这般说,又是为着调谑她罢了。
思及此,楚黛娇柔含笑,轻轻依在他怀中。
细指缱绻抚过他领口金线绣制的云龙纹,柔声道:“既如此,我便做一日祸水,好生霸着你这昏君。”
上山之后,她下了马车,坐在宋云琅身前,与他同乘一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