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黛左躲右避,笑得身姿轻颤,如临风的花枝。
紫宸宫中,宋云琅正批奏折,案头金丝笼里的小东西又不安分起来。
“漪漪,救我!”云杪松开笼杆,在紧闭的金丝笼里来回扑腾着。
利爪刮过金栅,发出微微刺耳的声响。
宋云琅瞥它一眼,不理它。
听到它唤出漪漪二字时,手中朱笔不自觉顿了顿,又继续落笔。
“陛下,云杪吵嚷,奴才让人带它去园子里?”魏长福躬身上前,小心翼翼提议。
皇帝处理朝政时喜静,御殿里批奏折,时常连侍墨的宫人也不留。
宋云琅停下朱笔,轻笑一声,睥着笼中不安分的云杪:“翅膀长硬的小东西,若是打开笼子,它指不定飞到哪里去。”
笼中云杪似懂非懂,不再扑腾,歪着脑袋骄傲审视他们。
“这……”魏长福看着云杪颇有灵性的模样,有些不忍,“毕竟是只鸟儿,总不能一直这般拘着?”
“那又如何?它一日不消停,便一日待在这金丝笼里。”宋云琅收回视线,不知想到什么,语气柔和些许,“朕怜惜它主子,难道还管不住一只鸟?”
听到这一句,魏长福茅塞顿开,忍笑退下去。
皇帝哪里是在与云杪置气?
分明是因着舍不得楚姑娘离京,又不能对人来硬的,同自个儿较劲呢。
隐约感受到处境不妙,撒泼打滚没用,云杪也不再白费力气。
利爪抓上笼杆,雪白的小脑袋骄傲扬起。
怪声怪气冲宋云琅叫嚣:“坏胚子!负心汉!漪漪不在便翻脸!”
怪气的嗓音,倏而将宋云琅的记忆拉回至藏书阁那日。
他指尖窜起一阵酥意,冷肃的眼眸一丝一丝漾开暖意。
运河上,南来北往的船只不少。
顾怀诚原本定了去江南的一艘商船,准备顺路南下。
确定楚黛也要南下之后,宋云琅便着人安排了一艘官船。
官船与商船规格不同,更轩敞大气,也没人敢来惹事,确实会舒适、安全些,楚黛便没推辞。
正欲登船,她竟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立在船头甲板上,冲她微微施礼。
是刘太医。
楚黛脚步微滞,诧异之余,又有些哭笑不得。
刘太医不是宋云琅最信得过的太医么?就这般悄悄拨给她,带去江南?
将近日暮,日头不烈,照在面颊上,暖暖的。
连心口也不知不觉生出温煦的暖意。
“陛下倒是思虑周全。”孟沅回眸望一眼楚黛,眼中满是笑意。
楚黛略垂首,掩饰着眸光里的波动。
那暖意拨动心弦,悄然在心间织起一重婉娈情丝。
回到厢房,丫鬟们忙着规整箱笼。
马车坐得疲乏,楚黛和孟羽宁没看书,一道歪在临窗的美人榻上,望着暮色中粼粼水波和岸边细柳。
孟羽宁又忍不住取笑她一通,楚黛抚着雪寅,粉颊赧然:“他要这般小题大做,我能如何呢?”
“对呀,还真是温柔体贴的负担呢。”孟羽宁低笑。
“宁姐姐!”楚黛羞赧轻斥,两姐妹嬉闹一团,倒也没晕船。
待孟羽宁回房,屋内安静下来,天边瑰丽的色彩已被墨色漫染。
官船已行至运河开阔处,两岸被水雾蒸的渺远。
楚黛听着泠泠水声,望着远处水天相接间,最后一缕艳丽的暮色,微微失神。
钟灵山上,他那番霸道至极的话,萦在她脑海。
他目的达到了,她目之所及,似乎哪里都有他的影子。
此处离京城不远,宋云琅是否也正欣赏这同一道暮色,心里想着她?
稍稍修整过后,楚黛便日日手不释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