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齐夫人一副失神到悲痛欲绝的模样,让贺玉姝不自觉地多看了她几眼。
本该听闻是愤然大怒的齐柏此刻也并未有什么过激地反应,嘴巴张了张最后也只是吐出几个字来。
“此事我定会奏与皇上。”
贺玉姝笑了笑不以为意,接着道:“我若替齐大人查明令公子死因只怕齐大人谢我都来不及呢……”
“昨日开棺我见齐鸣尸首僵硬异常绝非一般的尸僵可比,且五官之中皆有血迹虽被人仔细清理过但也总有遗漏之处,面色发紫是典型的中毒之症,且小女小时曾观军医医治伤残,虽与仵作之间隔着行但也算是略懂一二,于是冒昧检查过齐鸣胸口腰腹并无马车撞击之后呈现出的青紫淤伤,由此可见徐公子定是被冤枉的。”
虽是如此说但也仅仅是贺玉姝的一面之词当然做不了数,当下薛平川也不在顾忌什么同僚之情悄声吩咐人带着仵作直接去齐府查验尸首,违者一律论处。
薛平川又言:“即使如此初次堂审之时有证人亲眼目睹齐鸣乃是被马车当场撞死且车上坐的正是徐世安主仆,今证人突发身亡城中皆是传闻乃命丧徐世安之手,于此你有何申辩?”
第19章 第拾玖章
“即是如此初次堂审之时也曾有证人亲眼目睹齐鸣乃是被马车当场撞死且当时车上坐的正是徐世安主仆,今证人突发身亡城中皆是传闻一下冯四乃命丧徐世安之手,于此你有何申辩?”
徐世安现在一旁未发一言,但是身后的丰竹先迈了出来,几日大狱生活让他看起来即疲倦又狼狈。
“昨日我家公子与我一同被关于大理寺牢狱之中,不曾离开过半步,且当日无人探视,又如何做下这等事情?且不能因为我家公子现在身陷囹圄便任人构陷。”
薛平川:“你乃徐世安忠仆,所言皆不得为证。”
徐昇每至寒冬身体异常单薄,昨日狱中有些受凉,此刻嗓子里就像是有百来只蚂蚁来回地爬。他终于忍不住咳出声来,这一发作就是一阵,片刻之间消停不了。
贺玉姝看的直皱眉,这小月亮怎么还是个缺的?
待缓过这一阵,徐昇朝着薛平川拱拱手,面上风轻云淡。
“昨日我可曾出过昭狱薛大人传守卫一问便知,且世安残破之躯、手脚无力只怕连寻常一女子都打不过更何况壮年汉子?”
真打不过?
贺玉姝不由地想起之前夜探文府时在屋顶上两人过招那可是不相上下的,既是打不过寻常女子,贺玉姝在心里面偷偷给自己定了位。
看来我贺玉姝定是不寻常的了!
“大人可记得几日前有一伙贼人夜盗定国将军府,后被贺二公子擒获,但其中有一漏网之鱼至今依旧逍遥法外,实不相瞒那漏网的贼人我曾有过一面之缘,但印象极浅,直到看见那证人一只断眉才得以确定。”
“一贼人生性贪婪狡猾,他的证词如何做信?我认出他之后便觉此事蹊跷,也才有了夜拜齐府之事。”
薛平川记得是有这么一回事,当时的那一伙人现在还在大理寺的牢狱中收押着呢,至于发出的那张通缉令因当时此事并非是他所经手的,所以并未见过。
现在听贺玉姝提起这件事情薛平川赶紧让人将通缉令找到呈上来,可左右翻看之下心中疑虑依旧不解。
“冯四本官也是见过的,同这通缉之人只有一处断眉相似,身形便是差上一大截,单单只凭这一个特征来判定,恐不服众。”
“然也,正因为如此我特意向人请教一番,得知世上确实是有一种药唤做瘼桑丸,以水送服可以让人在短短三天时间内改变身形,而我未见冯四尸身并不知其是否用了这种药,所以特意又去了大狱探访了当时被捕的贼人,确有人证实几年前也见过冯四服用瘼桑丸导致身形变化,大人可传相关人证一问便知。”
薛平川又吩咐衙役直接将那一伙人带上公堂。
原本还有些宽阔的空间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尚不喜人多的徐昇紧紧身上的披风,后退一步,丰竹直接上前将其遮于身后。
细细审过之后又传来仵作,仵作言明贺玉姝所言属实,又道出冯四真正死因。
“颈部可见明显的淤痕,胸口有两寸长的伤口,伤及内脏,据检验结果可以断定冯四乃是先被人刺中胸口使其挣扎不得最后用绳子勒其颈脖窒息而亡,死亡时间当是在一更天左右。”
一更天?
贺玉姝想了想自己昨晚见到徐昇的时间乃是临近三更天。
她偷偷往徐昇那边看了一眼,原以为不会被人发现却没想到却被徐昇逮了个正着,她心虚地咧了咧嘴,赶紧移开视线,心里面还不断的唾弃自己:贺晚晚你想什么呢?月亮美人天人之姿就算是杀人也是夺命于一息之间的哪里会那么麻烦!或许不用祭出剑,只需一露脸便已取人性命,因为……
美色杀人!
由于一干人等的指证,已是证明贺玉姝口中说冯四乃是当初逃亡之人的话确实属实,至于冯四真正的死因已无人关心,本就是做了假证且十恶不赦之徒,用不着再费太大的功夫。
待堂上的人再次变少时衙役已经齐鸣的棺木运至大理寺后院,同行的还有齐老太太。
不过奇怪的是仵作要验齐鸣尸首需开棺时齐老太太并没有阻止,这和齐鸣横死当日率人亲上大理寺抢尸身的老太太判若两人。
后院忙活着前堂的人只能是静静等待着最终结果。
薛平川在堂上尚且坐的好好的,堂中众人谁的身份都不简单,本想是让人看座的,奈何几人谁都不同意,结果这一站就是两个时辰。
外面围观的众人来了又走,去了又来,只等得齐老太太由人扶上堂跪地而拜时众人才来了精神。
“我那孙儿死的冤啦,请薛大人为我祖孙二人做主!”
齐老太太正逢花甲之年,年轻时遭过大罪,伤了身体,晚年又总是病弱,再经此次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此刻跪在堂下朝着薛平川磕头,发髻都有些散乱了,让人见之揪心。
薛平川原不敢直接上齐府索要回齐鸣尸体单凭什么同僚之情,是不足以让他畏首畏尾的,最大的关键在于齐老太太胞妹曾与圣上有哺乳之恩,放寻常百姓家也算是半母,虽如今人已故去但恩情还是在的,只怕齐老太太挟恩状至君前,他薛平川可就难说话了。
“来人,给老夫人看座。”齐老太太推辞不已,一心只想找出谋害齐鸣的真凶。
见她这样子薛平川也怕这人突然出了什么问题,好说歹说终于将人劝下了来,然后传仵作官上堂问话。
依着规矩,验尸的结果一向是对外保密的,但此刻事态发展已不受控制,仵作直接当堂宣布结果,与方才贺玉姝说的并未有什么出入。
“可知是什么毒?”
仵作摇摇头,他于此道并不精通,寻常毒药倒是了解不少,但眼下的这种却从未见过。
薛平川见此只得让他先下去,贺玉姝转身视线透过围观的人群,见早上派出去接人的马车已经回来,便朝薛平川拱了拱手?
“大人,此惑我可解,不过可否容我先问上几个问题?”
齐夫人手中紧紧拽住帕子,眼神直直盯着贺玉姝的侧脸,待听得薛平川一声可之后又似猛然惊醒,垂头不语。
“那夜参祭完齐大公子从灵堂出来时误打误撞偶然进入一处院子,见两小厮攀谈才知是大公子的院落,且那两人手中各捧着一盆花,天色太暗未见得具体样貌,只闻得沁人心脾的芬芳,不知齐夫人可知我说的是哪一种?”
齐夫人暗思一下,摇摇头。
“因老太太和我家老爷喜欢观赏奇花异草,所以府中花草树木众多,实不知茂成郡主说的是哪一种。”
“我就知道齐夫人贵人多忘事,那我就再提醒一下夫人好了,那花采自南疆,且整个齐府也只有齐大公子的院落当中才有,如此齐夫人可想起来了?”
齐夫人未来得及开口,齐老太太却是一拍大腿站了起来。
“我知道你说的那种花,名为大宛兰,形似君子兰,但花香浓郁,一年四季花开不败,闻之明目清神极为难得。当初府中买回来时因数量极少便放到我这个老太婆的院子,后来念着我那孙儿读书辛苦,我转手就让人送了过去,难道……”
齐老太太深吸一口气,苍老的声音中夹含着些许地颤抖,“难道那花有问题?是我害死了我孙儿?”
眼神直勾勾的盯着贺玉姝,仿佛只要贺玉姝一点头她便立刻气绝身亡一般。
“非也,这花并无什么大问题。”怕刺激到齐老太太贺玉姝转头又问齐夫人,“这大宛兰一盆盈香满室,府中香料想必是用的极少的吧?”
“并不是,方才母亲也说这花本就是个稀奇的物件儿,母亲疼爱大公子,刚得了就送到大公子房里,其他人处都不曾有,无花草自然添香也就只能买些香料来用。”
贺玉姝点点头,随口又问道:“都是些什么香可曾记得?”
齐夫人想了想摇摇头,“我虽管家,但是各个院子用什么香料这些都没具体的规制,左右不过是依着大家各自的喜好来,所以用的都是不一样的,种类太多我一时半会儿的也想不起来。”
“方才我听的齐大公子在府中格外受重视,那夫人总该知道他院子里用的是什么香?”
齐夫人眉心一蹙,端看着就是一副被为难的样子,手中的帕子拧了半天才吐出一种香料的名字,未了还加上一句,“大公子喜欢去母亲跟前孝敬,曾闻得此香颇为喜爱,后来我便让人采了送到大公子处,无需大公子日日为了香前去叨扰母亲,也免得外人说我苛待继子。”
“鸣哥儿是孝顺我,哪里是为了什么香不香的。”
饶是齐老太太这会儿被丧亲之痛折磨的筋疲力尽,但是满心满眼依旧是容不得旁人说上齐鸣一句不是。
齐家自己的官司如何去断贺玉姝并不关心,反倒是向薛平川提出还需一人上堂,但并未提及姓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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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案子就完了……
最近天好冷,注意保暖啊~
第20章 第贰拾章
来人一身翠荷色衣裳,面上罩着一层薄纱,手中捧着贺玉姝之前特意让人去齐府那矮胖小厮手中重金买来的大宛兰。
待人向薛平川微微伏身行过礼之后,贺玉姝才开了口。
“这位是宫中明秋女医官之女明沅沅,也是我的至交好友。她向来博览群书,医术高超,此次也是因为我突然想起之前齐鸣离开一品楼时眼珠发红,心中疑惑不解便特意上明府问过,这才得知可能是中毒也才有了后来夜拜齐府之事。”
明沅沅方才在外面也是听的清清楚楚,她根本不知贺玉姝做了这么,现在听见她往自己身上扯,面纱下脸色急的通红。
“惯会胡说,我只是告诉你是中毒之象可并没有说让你冒昧闯齐府。”
若是在往常,因这一件事情小两姐妹就能争论上半天的,可此刻是在公堂之上贺玉姝只能尽量克制自己。
“沅沅,你将你的发现说出来。”
话音刚落整个堂上的人目光齐刷刷地聚了过来。
明沅沅是个典型的大家闺秀,哪里经得起这般架势,当下往后退了退直接躲在贺玉姝身后。
“你们吓着她了。”说完贺玉姝安抚地拍了拍明沅沅的手,“无事,我在,你说吧。”
待众人收回目光时明沅沅开口说道:“方才我在外面听闻齐夫人说大公子常用呼月椒这种香料,此香名贵与人也是极好的,但如果在房中放置了大宛兰再用此香却是大大的不该。两种香气混合人若长时间处在其中会让人的心智慢慢陷于癫狂,最后暴毙而亡。”
“而且中此类毒者身死后四肢僵硬异常,七窍伴有血状,面色发紫,唇色发青,手心足心会产生大片的出血斑点。”
“此物中原极其稀少,倒在南疆家家户户都栽植有大宛兰,至于相关禁忌南疆街坊之中皆有传颂,不知当初从南疆采买大宛兰回来的人可有告知?”
一句话问的齐夫人冷汗直冒,下意识地朝着齐柏投去求助的眼光。
齐柏自入公堂开始时还有一副悲痛的样子,但时间一久便只是冷眼旁观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摆明了一副:你们随意说,我只要结果的模样。
薛平川一拍惊堂木,问道:“齐夫人,这大宛兰当初由谁采购?”
“是……是……”吞吞吐吐的齐夫人始终没有道出个名字来。
“是她一母同胞的兄弟,周存。周萍儿你且告诉我当年周存送来花时可有告知你这些?”齐老太太方才听了明沅沅的话此刻神色异常激动,若不是年老体弱,只想上去揪着周萍儿的头发问她:你知不知情?是不是你干的?
周存的名字一出来,齐夫人整个人似乎又突然放松了下来,冷淡地吐出两个字:“不曾。”
薛平川唤来人似乎是想再传周存,却听堂下齐夫人问道:“大人可是想传周存?”
薛平川:“周存在何处?”
齐夫人:“地下黄泉。”
只见周萍儿往出迈了一步,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薛平川。
“七年前舍弟前来齐府借住,与府中众人相处得当,因舍弟早年经商去过不少地方,见闻阅历皆是不凡,大公子几次相邀舍弟与其友一聚,因我的缘故舍弟从未应下,后来一次实在无法推脱只能前去游船,未曾想晚间竟听闻大公子落水舍弟下水搭救,结果溺水而亡甚至尸骨无存。”
齐老太太似想起了什么,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指着周萍儿,骂道:“毒妇!所以是你设法害死了我的鸣哥儿!是你!造孽啊!”
猛地一下转身,齐夫人瞧着齐老太太笑了笑。
“当初我求你们去找周存的时候,在你那院子里听得你与老嬷嬷说:周存人已经故去了,左右鸣哥儿无事,这事也不便再追查下去,鸣哥儿是我抱着长大的我自然是相信,但世人唇舌如利剑,杀人皆在无形中。这不光是为了鸣哥儿还为了齐府声誉,此事就到这里了,以后府上众人不许再提。”
薛平川顿感头疼,这话里话外的隐约间还能牵扯出旁的人命官司,不过一码归一码,当下案子是需有个了断的。
“所以周萍儿关于大宛兰的禁忌你到底知又不知?”
“不知。”
贺玉姝听到这里笑了笑,把明沅沅手中端着的花拿过来抱在怀里。
“即是不知那齐夫人为何让人连夜将大宛兰毁了?这花十几两银子一盆且金贵着呢,若不是你府中小厮贪利偷偷将东西昧了去,我怕是不能买到再一睹为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