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昇点点头:“我们是要去云南同他联系此事的,只是因为你当时装病,所以耽误了。故而我还去了一封信同他说明此事。”
说到此处,栾昇自然是明白了,他尽管在信中说的十分隐晦,但是栾策是他叔叔,必定能看出其中隐含的意思。
估计在那之后,栾策就一直在等待自己将皇位让给他。
而栾策联系邢掌柜的时间昭然若揭,是栾昇自己在战事中想起此事,向栾策去了书信表示歉意的时候。
他当时刚刚弄丢了岚儿,知道她带着孩儿离开了,转头又忙于战事,完全没腾出精力思考怎么才能好好安抚栾策,给他送去了宝物和书信后,接到了栾策字字宽慰的回信,便完全将此事抛到了脑后。
那时栾策就已经生气了。
孟岚叹了口气,伸出藕臂回抱住栾昇,安慰道:“这并不是你一个人的错,我也有问题。当时若不是我想让你同我留在民间,你也不会给他去这么一封信。”
栾昇用自己的鼻尖去寻找怀中人儿柔软的面颊,同样叹气道:“这并不是你的错,我当时也是这么想的,信更是我自己写的,怎么也赖不到别人头上。”
说完,他又换了坚定的语调,掷地有声道:“不过,我也得感谢这两封信,让我看明白了,栾策到底是个仁德的君子,还是个虚伪的小人。”
孟岚道:“确实如此,他是龙子凤孙,一方首领,理应保家卫国,呵护百姓。要是心中不平,大可以将此事宣之于众,而不应该使阴招,背后捣鬼。”
栾昇摇摇头:“这是策略,我不怪他,可我此生最恨通敌叛国之人,要是他网罗天下有志之士征讨我,我还会敬佩他几分。但是他居然将火药火器此类国之重器,轻易送给外敌,用来排除异己。要是我当时真将皇位让给了他,我才会后悔。”
若不是孟岚购买皮货时认识了猎户,发现了鞑靼人居然有了火药火器,并且以此来欺辱边境手无寸铁的百姓,时间久了,怕是会把西北都护府拱手让人。
栾策同鞑靼首领乌古斯的交易他们无从知晓,但通敌叛国,任何一位有脊梁的大邺人,都做不到。
更何况他的身上,还留着栾家的血。
栾昇沉思了许久许久,孟岚从未见过他如此踌躇,难以决断的模样。
过了半晌,栾昇才道:“栾策通敌叛国险些酿成大祸,但念在此事究其原因因我而起,便只杀他一人,祸不及子孙家眷吧。”
他声音沉重,同往日的低沉不同。孟岚知晓他现下心里也不好受,腾出一只手来,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脊背,不过还是提醒道:“祸不及子孙家眷,会不会有什么隐患?若是之后栾景或是栾景的孩儿卷土重来,又该如何是好?”
“只要我活着,他们就不可能有卷土重来的一天。”言罢,栾昇摸摸孟岚担忧的小脸,想抚平她眉间的褶皱:“不用担心会对霄鸾有什么影响,我会将他们打发的远远的,派人一直看着他们,闹不出什么风浪的。”
孟岚钻进他的怀里,闷闷道:“我相信你。”
栾策手边尽管没了兵马,但还留有一只贴身的忠诚暗卫,人数不多,行军打仗不怎么擅长,但是行刺暗杀却很在行。正是他们中的几个,越过了西北大营的重重看守,神不知鬼不觉地让邢掌柜“自杀”了。
栾策正好有一张相对应的底牌,配着这只不能见光的暗卫。
幸好栾昇为了方便看住他,特意将他放进了离皇宫不久的前亲王府邸,幸好这前亲王府邸是一个弑兄夺位的狠辣人物留下来的。
栾策住在亲王寝室中,寻到一个神奇之处时,差点要仰天大笑。
天不灭他,竟然让他白白得了别人耗费一二十年才完成的东西。
他倒要看看,没有儿子为储君的栾昇,自己身死之后,这朝中大臣和天下百姓,会拥护谁为新帝。
栾策出身皇宫,对宫内环境再熟悉不过,他特意画了一封宫内的地形图,让暗卫们提前探查好宫内环境,方便行事。
正在暗卫们做好准备,等待时机去完成暗杀任务时,栾策却接到了通传,说郑稳言带着人上门来了。
栾策自然是激动万分,他原以为自己已经同御史大夫疏远了,没想到郑稳言还能主动上门来见他。
可当他准备亲自去门前迎接郑稳言时,郑稳言却已经冲到了栾策所在的屋中,来势汹汹。
栾策的心,猛地沉了下来。
当日是在休沐,并未上朝。云南王世子栾景也为了舒缓心情,去外面同几个相熟的年轻公子吃茶,路过顺天府时,看见人头攒动,围在榜前,好不热闹。
他出于好奇前去张望,当看见榜上所书写的内容时,惊下马来,重重地摔倒在地。
相熟的年轻公子们也看清了榜上文字,面面相觑,神色惊疑不定,看见栾景摔下马也没人敢去扶他。
栾景顾不得身上伤痛,挣扎着骑上马,匆匆朝亲王府中行去。
待到亲王府前,这里已经被禁军团团围住,只能进,不能出。
看见他回来,守门的禁军纷纷让开了道,让他进府去。
栾景下马太急,甚至又摔了一下,但他完全没在意身上的痛意,声音凄厉道:“父王!父王!”他的父王是想当皇上,想当皇上有错吗?谁让栾昇要写那封书信,若不是他写的那封信,父王也生不出不该有的心思来!
可他的父王,怎么会勾结外贼,叛国通敌呢?这绝对不是他的父皇!他的父王就算再生气,也是大邺人,也是栾家人,怎么会做出此事!
栾景想要去栾策书房,找父王问个明白,不过书房已经被禁军严格看守着,哪怕是他也不能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