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朝堂上有异心之人,可也有忠良之辈。既然陛下如今让你回来,他肯定有了完全准备。”
沈娆声音温柔而坚定:“只要是我能做的,我就会尽全力去做。我会做你的垫脚石,让你往上走。”
刑北适时开口:“龙影卫会誓死效忠殿下。”
行,这屋里就差一人没表态了,其余三人纷纷看向他。
谢槿只想向沈娆表真心,至于旁人,他没那个闲心。可被他们这么看着,他不自在拧眉头,“我妇唱夫随。”
“而且你有陛下的支持,这就是你现在最大的靠山。”
宋裕甩掉脑中那些乱糟糟的思绪,是啊,他不是以前的他,朝堂也不是以前的朝堂,敛去失落,说:“他们不出击,我们也不好轻举妄动。”
沈娆听后若有所思地说:“如果我是长公主,在手握实力大大锐减后,那我必须要稳固自己的地位,去拉拢更有力的帮手。”
只是他们的目标会是谁。
沈娆端着茶盏用盖子撇开茶渣时,若有所思看向谢槿。该不会,来找他吧?
离开沈园时,宋裕脸色不善目送着谢槿离开,才放心走。不过若是他知道,谢槿的家在沈园隔壁,下面还有一条连通两府的地道,怕是要气得吐血。
谢槿回府后,管家匆匆忙忙上前,低声说:“大人,有贵客到访。”
“谁?”
“瑞王。”
两日后谢槿差人递消息过来,说是领皇命出京,大概有个半月就能回来。
沈娆也没闲着,收集罪证,替人翻案,请了大理寺卿崔建和自己一同上折子,将长公主安插的几个官员全部免职入狱。
弘宣帝在朝堂上时批评长公主识人不清,日后再推举官员,可要慎之又慎。
沈娆觉得自己老命休矣,老皇帝坐享其成,她又要当靶子。
傍晚时她坐在书房的罗汉塌上看书,撑着头昏昏欲睡。突然炕桌上的烛火动了下,只见一人从窗户处翻越进来。
不,不能说是翻进来,更像是被人丢进来的。
那黑衣人落地后,愣了片刻,随即立刻掏出匕首向沈娆刺过来。
沈娆在有动静时就警觉起来,拎起桌子,挡住了那把匕首。用桌子卡住匕首,拿起手边烛火,直接往黑衣人脸上砸。
“啊——”黑衣人头上起火,手忙脚乱灭火。
沈娆趁机以桌子做盾牌用力压向刺客,用发簪刺进他颈动脉,血喷洒出来,有不少都溅到了她身上。
她喘了两口气,拿起盆水,将刺客头上的火浇灭。
“沈大人动作干脆利落得很啊。”刑北坐在窗沿上,饶有兴味地看着她。
大晚上搞这么一出惊心动魄,真是不安生,沈娆刮了他一眼,“人是你丢进来的吧?”
刑北手撑着窗户,翻进来,“来得早不如来的巧,到了就看见有人鬼鬼祟祟翻进你院子。我瞧他犹豫不决,就帮他一把,直接将人踹进来了。”
“不像是杀手,帮我看看什么人。”沈娆心疼自己的沉香木炕桌,还得找人再打一张桌子。
刑北微微颔首,“卑职遵命。”
他蹲下来,扒着黑衣人的脸看看,然后搜身,而后忽然笑了一声,“是皇宫里的人。”
“证据。”
刑北戏谑笑了一声,“我把他衣服脱下来给你看下面?”
见她面色不善,他适时收敛笑声,从黑衣人身上摸出个腰牌,丢给她,说:“是东厂的腰牌。”
沈娆神色怔松,看着手里的腰牌,直接问:“陛下派来的?”
刑北忍俊不禁,“若是陛下,今夜我就不会在此。陛下是料定你这今晚会不安静,特意让我来看看。”
沈娆听后愣住,“那就怪了,东厂督主是掌印太监赵西,他不是陛下身边的人吗?难道是下面的人有异心?”
“赵西那个狗东西。”刑北对此嗤之以鼻。
“他也是长公主的人?”这事沈娆倒是不知道。
“你家那个相好没告诉你?啧,好歹枕边人,什么都瞒你。”刑北一向看热闹不嫌事大,故意挑事。
沈娆怎么可能被人两三句话就挑动火,她这些年看见仇人都能做到镇定自若。他的话,还激不了自己。
她瞥他一眼,“关你屁事?”
刑北无趣的抽了下唇角,迈过地上的死人,也坐在罗汉榻上,“八成是来你这偷听墙角的,可惜这身手太差了。”
沈娆对此不置可否,打量他,“你不走?”
“想你了,想多看看你,行吗?”
沈娆听着这轻薄无礼的话,面无表情,直接泼了他一头茶水,“本官瞧你对这世间没有任何眷恋了。”
“沈大人。”
刑北简单擦了擦头上的水,笑着说:“卑职可不是地上那种菜瓜烂枣,能被你给弄死。建议您不要激怒我,否则——”
他目光毫不掩饰侵略性,“我可是要先采花,再灭口的。”
弘宣帝这都什么眼光,锦衣卫指挥使心狠手辣,龙影卫统领色胆包天。
沈娆严重怀疑弘宣帝的品味,他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 ,突然脸色变得怪异起来,“你了解陛下吗?”
“啊?”刑北被她问的一脸懵。
沈娆一脸纠结,神神秘秘的问:“就,他是不是喜欢就是喜欢那种,行为性格上看起来很变态的?”
刑北愣了几秒随即捧腹大笑,往后一躺,捂着眼,“虽然知道你在骂我,可你怎么连你男人都骂,谢大人真可怜。”
沈娆与谢槿虽然道不同,可他们有一点相同,非良善之辈,骨子里都有骨疯劲,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刑北双手枕在后脑勺,悠哉悠哉地说:“陛下是个很会把控局势,揣度人心的帝王。无论为虎为狼,我们都只是他所操纵的棋子,他玩起来游刃有余。”
看起来他对弘宣帝很崇敬,沈娆对此不置可否,问他:“接生意吗?”
“接,自然接。”刑北知道她又有坏主意了。
沈娆说:“赵西府邸在哪,你知道吧?”
“知道。”
“你帮我把这尸体搬到他府邸门口。”反正她暂时手头上没急事,闲得慌,就去东厂督主那哭一哭。
刑北想也没想就答应了,瞧着那张俏脸,皮肤白的发光,嫩的像是豆腐。方才因为剧烈活动,脸上红晕还未消退,更为娇艳。
他忽然心中妒意横生,“你很喜欢谢槿?”
沈娆防备的看着他,“与你无关。”
刑北神色认真地说:“若是有一天不想跟着他了,不妨考虑一下跟着我。”
沈娆随口搪塞了句:“你没他好看。”
刑北:“……”
东厂督主,赵西府邸。尽管他这个掌印太监才官居四品,可他是弘宣帝身边的大太监,就连六部尚书见了他也都客客气气的。
极少人敢触他的眉头。
可就今个早上,赵府门口多了一具尸体。
赵西神清气爽的刚走出门就看见这场面,有些官员百姓路过他这,不禁驻足停看。
全都是瞠目结舌。
那刺客身旁用鲜血写着歪歪扭扭几个大字:奉命刺杀大理寺少卿失败,以命抵罪。
赵西看到这血字时一向和善平静的脸,险些扭曲,“这是……这是什么人!谁干的!”
他眼神犹如毒蛇般看向管家,恨不得将人碎尸万段。
管家颤颤巍巍摇头,“督主,这事老奴确实不知啊。”
没一会大理寺的人到了,恭恭敬敬清了东厂督主赵西入公堂。坐堂审案的正是大理寺卿崔建,他看看坐在椅子上,穿着一身染血白衣的沈娆,就一肚子火。
真是恶胆包天!杀人都敢杀到他大理寺来了!
赵西不紧不慢走进来,不咸不淡地拱手行礼:“奴才见过崔大人,沈少卿。”
沈娆强撑着身子站起来,眼眶发红,情绪激动的说:“本官不知何处得罪了赵公公,居然派杀手来要我的性命,若不是我命大,今日怕是只能招魂来对簿公堂了!”
扮做侍卫的刑北见她这模样,暗地里鄙夷一番。昨天也不知道是谁,把人直接给捅死了。
今个搞出这番凄惨模样,真是能演。
见她一步三晃,刑北看不过眼,上前,扶住她手腕,低着头,“大人,您要请注意身体!”
第44章 清查东厂
“本官才回来几天就碰到这种事!若是赵公公看我如此碍眼,您告知我,我必定从善如流改善自己,可你竟然派人暗杀我!连条活路都不留,真是太狠心了。”
沈娆说完跌坐回椅子上,拿着手绢掩面轻声哭泣,无助恐慌极了。
刑北看戏看的麻木,简直都想给她鼓掌。若不是知道她是演戏,自己还真会以为,她这是真伤心。
赵西被她这哭天抹泪一番大戏堵了一会,才说:“沈少卿说的这是哪里话,咱家同你从无怨仇,又怎会派刺客来刺杀你?这怕是有心之人想要污蔑吧。”
“可本官从刺客尸体上搜出了腰牌!”沈娆拿出东厂的腰牌,拍在桌子上,让人呈给大理寺卿。
她掩嘴咳嗽了几声,顺便小声跟刑北说:“消息传出去了吗?”
“不出半天,整个京城都会知道。”沙华堂做这种事那可是信手捏来,简单得很。
大理寺卿看清楚后,恼怒:“赵西,你还有什么好说的!这是你东厂的腰牌!”
赵西摇头,淡定自若地道:“崔寺卿,这腰牌虽是东厂的,却也不是咱家的。就算是咱家的,也说不定是旁人偷了去的,您说是吧?”
“你这话是何意!撇清干系是吧?可就算不是你指使,东厂还有其他人!总有一个两个是知情的!”沈娆一副气的不轻的样子,仿佛随时要断过气。
刑北真怕她演的太用力混过去。
“既然无实证,咱家要回宫伺候陛下了,告辞。”赵西不卑不亢的离开了。
大理寺卿崔建一脸为难,“确实,这不是实证,本官也没法判他有罪。”
“多谢大人。”该造的势已经足够,她得进趟宫了。
出了大理寺后,沈娆敛去那副柔弱伤怀模样,上了马车,若有所思地说:“想必陛下正在宫里等着我给他送枕头呢。”
借她之手,铲除异己。
“枕头?你莫不是要自荐枕席?”刑北脸色变得古怪。
真是对牛弹琴!沈娆狠狠瞪了他一眼,“别废话,快走。”
他一路碎碎念:“进后宫没有出头之日的。”
“放弃吧。”
“当官比做妃子有前途!”
到了皇宫外,沈娆被烦的受不了,解释:“我指的是皇帝打瞌睡了我去送枕头,他渴了我去送水。他想要的,我给他送过去,听懂了吗?”
“所以你是去献计策?不是自荐枕席?”
他只得到了沈娆回身一脚,狠狠踩在鞋面上。
“榆木脑袋。”
早朝散了,皇帝没有回勤政殿,而是在御花园。直接将她传了进来,看着她白衣染血,只当做没瞧见,指了指面前的棋盘,“朕记得你颇会下棋。”
沈娆谦逊,“哪里哪里,微末伎俩怕是要让陛下见笑。”
“来,试试看。”
弘宣帝把玩着棋子,问:“若朕的棋子被困住,该当如何?”
沈娆老实回答:“那就把障碍清除。”
“可朕现在这颗棋子不能动。”
“那就动旁的。”
“例如呢?”
沈娆捡起一颗属于弘宣帝的黑子,说:“例如它,例如我。”
“说说看。”
沈娆正襟危坐,好整以暇地回答:“赵西为人谨慎,破绽太少,想除掉他,怕是师出无名。”
弘宣帝眼里露出笑意,嘴里却是呵斥的话:“朕跟你聊棋子,你怎么聊赵西?敢在朕面前说要除掉朕的大太监,你好大的胆子!”
“臣知罪,都是刑统领告诉臣的,臣是无辜的。”沈娆可没有半分告罪求饶的意思,坐在那还喝了两口茶。
刑北见她毫无愧疚把自己拉下马,嘴角一抽。这女人,真是厚颜无耻。
弘宣帝还挺喜欢跟她说话,“继续说。”
沈娆说:“虽然东厂派出刺客刺杀臣这件事,没有确凿证据。但臣好歹是朝廷四品命官,若是囫囵过去,怕是日后官员们都要人人自危,惶恐度日。所以臣斗胆向陛下求个恩典,清查东厂!还臣一个公道!”
她说的慷慨激昂,让弘宣帝忍俊不禁,他揉揉太阳穴,说:“有具体计划吗?”
沈娆回答:“该丢的丢,该换的换。东厂确实是长公主手中很大的筹码,可为她探去朝野上下的消息。可若是只剩下个摇摇欲坠的光杆司令怕是也不怎么顶用。”
东厂必须换血,不然日后宋裕继位,他的麻烦更大你。
“你怎么知道哪些该丢,哪些该换?”
沈娆拱了拱手,“那就要向陛下讨教了。”
弘宣帝将手中棋子随手扔在棋盘上,起身,“龙影卫会在旁协助你,至于名单,你怕是得跑一趟北镇抚司,他们知道的更清楚。”
沈娆面露为难,“臣人微言轻,若是有人从中阻挠,该如何?”
“朕赐你尚方宝剑。”弘宣帝说完就负手离开了。
刑北目送弘宣帝离开后,慢吞吞走过来,走在她身侧站定,“什么时候去?”
沈娆不动声色的问:“说是协助,其实是让你监视我吧。”
刑北只是轻哼一声,对此不置可否。
北镇抚司。
她到了后直接点名要找晋升从四品镇抚使的孟澈,以及千户陆远。
邢北听后默默竖起个大拇指,面色古怪,语气嘲讽:“此二人应是谢槿的心腹?你可真会挑。”
“我总不能还找俩眼线放自己身边,你说是吧?”
邢北啧了一声,不就是说自己是眼线吗?他不甚在意的将斗笠压低些,说:“大人专心办事,只要不越界,卑职不会打扰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