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
“沈大人,这是名单,您看看。”孟澈将机密卷宗拿出来,放到案上。
沈娆翻看卷宗,看着有些名字被圈出来,略疑惑,“这是什么意思?”
镇抚孟澈回答:“这是谢大人圈的,他说这二人虽然是赵西心腹受其重用,却其心有异,暗地里小动作不少,可利用。”
陆远说:“老大说行肯定行,沈大人不妨利用他们二人,肯定省力气。”
站在一旁的邢北冷冷一笑,讥讽:“多拍点上官马屁,说不定你有生之年还能搞个同知做做,祖坟必冒青烟。”
这人来了就戴斗笠,鼻子眼睛也看不见一个,若不是跟着沈娆来的,陆远早就将这人打的原形毕露,“你谁啊?敢到本官面前叫嚣!”
邢北骨子里也是桀骜不驯,猖狂笑道:“我?你爹。”
“放肆,看我不打死你!”邢北这个暴脾气忍不了了,拔了绣春刀,就向他砍过去。
邢北毫不示弱,与他搏斗起来。
沈娆面无表情瞥了一眼,拉着椅子往后坐坐,完全不为所动。
“大人不阻止?”孟澈看着二人打的热火朝天,手摸着刀柄,骨节泛白,似乎随时准备出手。
沈娆看了一眼,“你看谁会赢?”
“……您的侍卫。”孟澈看得出来这不露脸的侍卫,底子十分扎实,内力强劲,又出手狠辣。陆远那个毛燥的性子,赢不了。
沈娆淡淡的道:“他不会伤了陆远,陆远也打不过他,爱打就打吧,他们要是打到我这,劳烦镇抚使拦一拦。”
孟澈点头,“下官遵命。”
弘宣帝命令她去肃清东厂,去拔长公主那只铁公鸡的毛,怕是又要被其暗算。
不过这是她造的势,只能进,不能退。
沈娆问:“这二人的背景以及品性想必你们调查过,说说看?”
“这个梁九,酷爱收集金银财宝,胆小怕事。和赵西不是一条心,办事也勤勉,倒不是无用之人。”
被打的灰头土脸的陆远回来,一脸阴霾,接话说:“至于这个李长生,品行卑劣,啧,没什么本事,完全就是拍马屁爬上来的。”
邢北悠哉悠哉地走回来,往桌子上一坐,胳膊肘撑在桌面上,微微弯腰,看了一眼,“爱财?放心,沈大人别的没有,就是有钱。”
好多钱都进了他的口袋呢。
沈娆往后一靠,讥笑:“可别胡说,本官两袖清风,穷的快要去风餐露宿了,哪来的钱。”
陆远嘿嘿的拍着马屁,“那肯定的,沈大人清廉端正,肯定没有获取不义之财。”
等谢槿回来,她肯定要问问,陆远爬上来到底是靠本事还是靠拍马屁。这拍马屁的本事,真是太顺溜了。
沈娆拿起卷宗,说:“先将这位梁公公搞定,再去东厂。”
“是。”
秉笔太监梁九长的颇为清秀阴柔,身形算不上高大,平日里总是略施粉黛,显得更为精致秀气。
他晚上若是没事,必去茶楼里听戏。
今日也一样,从府里用了膳,便让人驾车去自己必去的茶楼。
最近事多,他路上略显困倦,只觉得路上突然马车颠簸了下,不免恼火:“什么事!”
“没什么。”赶车的小厮压低声音。
而后过了一刻钟,梁九掀开帘子往外开,已经远离了繁华的京城街巷,这个地方,漆黑阴森,透露着诡异。
梁九发觉不对,“这是哪里,快停车!”
马车停了,只是挑开门帘的是一把弯刀,直接钉入梁九身侧,男声阴森森地说:“别乱动,小心头被割下来。”
梁九吓得魂飞魄散,胆颤心惊,忙称绝不会乱动。
“梁公公。”沈娆也没遮掩自己的容貌,大大方方坐进来,拱了拱手,“幸会。”
“沈少卿,您……您这是做什么啊?”梁九面色惨白,直勾勾地看着旁边的这把弯刀。
沈娆淡定自若地说:“本官领命清查东厂,排除怀异心之人,如今还未行动,不过是发现还有人良心未泯。所以特地来询问一下,梁公公的想法?”
梁九心里咯噔一声,陛下要对东厂下手了?还要借沈娆的手?
看来她是来寻求盟友的,梁九盘算着利弊,咽了咽口水,“那,沈少卿可否让奴才看下旨意。”
沈娆自然知道不能靠自己红口白牙的说,就让人相信,拿出袖中的密旨,递给他。
梁九仔细看了一眼,确定是陛下的印玺,才恭敬还回去,“沈少卿身受皇命,若是要奴才配合,奴才自然不敢二话,可您总得给个保证。”
第45章 内阁女辅臣
万一她没能成功,不小心折在里面。那么自己这个帮凶,到时候肯定会被赵西盯上,早晚也得陪葬。
沈娆说:“让人办事,总要给好处,这个我是知道的。就看梁公公,想不想冒险?”
“敢问沈少卿给多大的好处?”梁九试探问。
沈娆说:“此事若成,日后东厂便是你掌管。若是不成,本官力保你全身而退。”
梁九呵呵笑了一声,看了一眼旁边的弯刀,心里发惧,说:“不是奴才小瞧你,只是您的底气是什么?”
他那双眸满是宫廷中浸淫多年老谋深算。
沈娆提着弯刀走下来,目送着马车远走,屹立在风中,裙摆微微晃动,脸庞映着月光温婉又沉静。
“成了?”邢北拿走她手中弯刀,手似是不经意的与她握了下,就立刻收走。
沈娆也没发觉什么,淡淡的道:“成了。”
邢北好奇,“你拿什么说服他?”
“太子。”她需要助力,太子也需要。
邢北不紧不慢地说:“有件事卑职蛮好奇的。”
“什么?”
“早闻沈家家风严谨,对家中子女教导更是认真严苛。”他绕着她走了两圈,摇摇头,“我是怎么也想不出来,名满京城的沈大小姐,怎么看上谢槿那厮的?”
一个生来在云端,一个生来在污泥中。性情,背景,没一处相似,如何走到一起?
沈娆不打算理他,自顾自地往前走。
邢北还在后面说:“谢槿用了什么阴险手段逼你?还是沈少卿目的不纯,与他有交易?”
“你想说什么?”沈娆停下脚步,歪头去瞧他,神情淡然。
“我想说——”邢北大大咧咧往前走几步,咧嘴一笑,“若是沈大人不嫌弃,卑职可否做您的相好?”
沈娆脸色顿时变得有些精彩,打量他几眼,似乎是一言难尽,“哦?”
“若大人无法舍不得谢槿也没关系,卑职可以偷偷做您的相好,不让他知道。”邢北靠近她,嗅着她身上若有若无的馨香,一时间心神驰往,心里越发悸动。
沈娆趁他失神,拔出他的佩刀,落在他颈侧,微眯起眼,脸上多了些许笑容,“这等齐人之福听起来不错,可兹事体大,不然你还是下去问问我的长辈,他们若是允许,本官可以考虑。”
知道她会拒绝,没想到如此干脆,邢北略显失落,手指夹住刀身,慢慢移开,嬉皮笑脸地说:“玩笑罢了,沈大人怎么还真动气?”
“邢统领模样长的颇为俊俏。”沈娆将长剑推回剑鞘中,似笑非笑地说:“不如回头我向长公主举荐您,让你做她的相好。”
邢北知道她不想吃亏,无奈摇头,“我怕了还不成?求大人饶过我。”
“回去休息,明天咱们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好嘞。”
翌日皇帝正式的旨意下达到时,惊呆了朝野上下。此事就连作为东厂督主的掌印太监赵西都不知道,他一向谨慎沉稳,此时也不禁瞪大了眼睛。
他看向宣旨意的梁九,伸在袖子中的手倏然握紧,怀疑的眼神看向他。
梁九表示自己很无辜,不着痕迹摇摇头,示意自己也不知道。
瑞王连忙站出来,朗声道:“东厂对历代皇帝忠心耿耿,若此番为了一具来历不明尸体,就清查东厂,恐伤人心啊。”
原本他是站在亲王列队最前之人,如今太子回朝,他也得往后站。
太子宋裕穿着朱红色蟒袍,一顶金冠将乌发高高束起,少年意气风发之态尽显。他瞥了身后人一眼,讥讽:“皇兄耳朵不好?”
“什么?”瑞王一时没反应过来。
宋裕说:“父皇那是宣旨,有询问我等意见?要不然笔给你,你去写?”
“儿臣绝无此意啊!”瑞王吓得不轻急忙跪下。
弘宣帝眉头一挑,咳了两声,“太子怎能如此与你皇兄玩笑?莫要将人吓到了。此事朕已经决定,都察院右佥都御史温靖城何在?”
温靖城站出列,“臣在。”
“命你在旁协助监督,退朝。”
“是。”
沈娆带的人不多,仅刑北与温靖城二人。不过只有他们,也把人吓得不轻,毕竟她手里还抱着尚方宝剑。
这是几个意思?谁不听话就把谁砍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此次查案只是个幌子,准备给东厂换换血才是真。
有人试图给她使绊子,结果这位沈少卿直接下令,拖出去将人打二十大棍。在这样暴力压制下,愣是没人敢出声。
至于那个来监督协助的温御史?只喝茶聊天,对一切视而不见。
好家伙,全都是一丘之貉!
他们在这将东厂搞的鸡飞狗跳,外面可有人坐不住了。
长公主府内,瑞王着急的等在前厅来回踱步。在太子还未回京的几个月内,支持他的好些大臣,贬职,罢官,下狱。
再这样下去,他还如何往上走?
“你啊,熬到如今了,怎么还是如此沉不住气?”长公主进前厅见他来回走,就知道他心浮气躁。
别说是他,就连自己此时也拿不准弘宣帝到底是如何想的?之前她总觉得,弘宣帝厌恶了太子,那帝位肯定是瑞王的。
虽然弘宣帝召太子回了京,但也没重用他,看来皇帝还是不喜欢这个儿子。
可怎么如今他要拿东厂开刀?还让沈娆去清查!上次不是罚跪了她,这又重用了?
常年在他身边的赵西,现在都揣测不了圣心。
全都是废物。
瑞王坐在凳子上,长舒口气,说:“姑姑,我也想安静,可您看咱们如今损兵折将,赔进去多少?我都快怀疑父皇是在刻意针对我们了!”
长公主坐到首位上,端着茶盏,心不在焉却还要强装镇定:“本宫多年筹谋,他怎能得知?你这是最近发生事情太多,胡思乱想罢了。而且你不是说,谢槿已经答应做你的助力,怕什么?”
“只是那谢槿太狮子大开口,他还想要摄政王之位!不过事成之后,本王给不给,那是本王的事,他可左右不了。”都说谢槿对金钱美色毫不动心,原来他是想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位。
长公主放下茶盏,茶水溅出来不少,冷声道:“如今朝中老臣大部分都倒向太子,他的支持者越发多。如果不能承继大统,那咱们只能兵行险招。”
反正自己那个皇帝弟弟中毒已深,时日无多。
至于给弘宣帝下慢性毒药的赵西,等事成之后,必要了他的命。
绝不留后患。
瑞王微微颔首,他对皇位势在必得,绝不能眼看着被他人夺走,沉声道:“至于那个沈娆,万不能让她成为太子的助力,也不能让她继续干扰本王的事。”
长公主说:“谢槿既然答应做我们的盟友,那么这个小小的敲门礼,他肯定愿意送。”
瑞王恍然大悟,“就让他出手除了沈娆,万一事发,也怪不到咱们头上来。”
短短不到六天内,沈娆在尚方宝剑的震慑和梁九里应外合下,将办事不力者,心有异心者。尤其是赵西的心腹都肃清后,东厂真的一片宁静。
另一个大太监李长生都被免职下狱。
至于赵西,因御下不严,直接被撤了掌印太监的位置,连降几级。
梁九心想还好自己选对了路,不然他怕是也要栽。只是她如此大动作,真的不怕得罪人吗?
东厂算是被肃清了个干干净净,再换进去的,自然都是弘宣帝觉得可用之人。如何清人,如何用人,她只是个执行者。背后执棋者,都是弘宣帝。
刀光剑雨是她的,陛下只要负责坐山观虎斗即可。
东厂的事情了结后,第二日上朝,弘宣帝就下了旨。称她在对抗哈特族战事上有功,又接太子回朝,再加上清查东厂之事有了结果,自然要对她有所奖赏。
免去她正四品大理寺右少卿之位,擢升她为户部正三品左侍郎。正式入内阁,为群辅,加封文渊阁大学士。
年仅二十的内阁女辅臣,绝无仅有啊。
这次沈娆是真的进入了权力的中心,在朝堂上有了话语权,没有人会再小觑她。
可只有沈娆自己才知道,这不仅仅是奖赏,而是将她摆在了风口浪尖上,承受刀光剑影,做陛下之刃,太子之盾。
但她甘之如饴。
第46章 激怒长公主
这刚下朝到家,长公主就派了人上门邀请她,请她入夜后去作客,恭贺她晋升户部侍郎,入内阁。
人家出动了二十个侍卫,全都围在你面前。这哪里是请?明晃晃就是,若是不从,直接将人绑了抬走!
不过沈娆本就想找她,没想到自己主动送上门了。这倒是巧的很,想什么来什么。
只是她没想到,长公主约的地方不是长公主府,也不是什么酒楼戏院。
而是京城最大的南风馆。
沈娆莫名有种背着相公来偷情的感觉,若是让谢槿知道自己来逛窑子。也不知道他是会把这烧了,还是把她给劈了。
刚进门就有两个小倌想来搀扶她,浓郁的香粉味扑鼻而来。沈娆猛地退后一步,有种被惊吓到的感觉,冷声道:“滚开。”
她穿着鹅黄色上袄,白色织金马面裙,本是个端庄秀丽的姑娘,结果板着一张冷脸,颇有威严。把小倌吓得不轻,看了看她脸色,不甘愿退下。
鬼知道这有没有锦衣卫的探子,万一让人瞧见。她家那个祖宗,可是要发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