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太后猛地看向扶着自己的宫人,后者微用了些力,将她扶进车里安坐好。
然后就是乳母抱着皇长子上了跟在玉辂后头的革辂。
太乐鼓吹二署奏乐,太常少卿唱祷,太后卤簿缓缓沿着御街驶出启安城。
王妡注视着,这个她上辈子敬重亲近、在子嗣上却给了她诸多难堪的长辈,她亲自送她出了这皇城。
这辈子,她们是不会再相见了。
待太后的车驾再看不见了,王妡才转身,目光在离自己最近了朝臣脸上扫过,投向了天启宫。
还有一人。
王妡翻身上马,轻夹马腹,丰神骏马由慢渐快,在宫道上奔驰起来。
天高云阔,惠风和畅,曾经跪肿了膝盖也只能走着出宫,如今这宫中已是随她策马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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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澹台太后离京五日后,德阳王萧珹回抵京城。
他接到回京的诏书就安排了一番,快马加鞭赶回来,甚至都不等同样被召回京的刘敏一道。
京城局势突变,他安排的人第一时间就送信到了缙元,他对自己不在京中懊悔不已。
原以为已经尘埃落定的事情,又有了新的变数,萧珹不得不想,是不是老天都在帮他。
他回到京城都来不及休整,漏夜出门先后见了两人。
翌日一早,他身着朝服进宫,在庆德殿正殿等着。
他虽然封了王,没有实职在身,没有资格上朝。
等到辰时四刻,萧珹远远听到静鞭的声音传来,不由得一凛,打起十二分精神来。
不多时,有内侍进来,请萧珹前往东边万春殿面见皇后。
“官家呢?”萧珹故意迟迟不起身。
内侍答道:“回王爷话,官家龙体违和,不便走动。”
萧珹道:“那你叫本王去作甚?”
内侍微笑着对萧珹说:“王爷不是进宫面见皇后殿下的么?”
萧珹看着内侍不语。
内侍笑容不变,道:“王爷若是来面见官家的,就可以回府了,官家需要静养。”
萧珹道:“前头带路罢。”
随后他跟着内侍出了正殿,前往东偏殿。
果然不错,这皇城都被王皇后控制了。萧珉被软禁,王氏却召他回京,究竟所图为何?
进了万春殿,萧珹一眼就瞧见端坐在书案后的王妡,然后走近,站定,拜下:“臣萧珉见过皇后,请皇后安。”
萧珹甚少仔细看过王妡,一来他与王妡交集不多,再者她为他皇嫂,他没事不会去看别人的女人。
今日才细看,萧珹不由暗暗心惊,他从来不知道这个外头传言嚣张跋扈的皇后竟是如此威仪凛然的。
“免礼。”王妡叫起:“座。”
萧珹在左下首坐定,主动寒暄道:“许久不见,皇嫂风采更胜往昔。”
“德阳王倒是变得与以往大不同了。”王妡道。
萧珹笑问:“那依皇嫂看,臣是变好还是变坏?”
这么问有些轻佻的意味儿,但也可说亲近的意味儿,端看听话的人怎么理解。
王妡面色淡淡看不出丝毫情绪,似乎并没有听出萧珹言语间的冒犯,只道:“德阳王星夜兼程回京,怎得不多休整几日,昨日下晌才进的城,今日就进宫来了。”
“臣听闻官家龙体违和,甚是忧心,不敢耽搁休整,进宫向官家请安。”萧珹顿了一下,语带试探地说:“却是没见着官家,不知官家如今可安康。”
“你有心了。官家知道他的兄弟如此关心他,必定深感欣慰。”王妡语气平淡,然而下一句话却是在萧珹心中嫌弃了惊涛骇浪——
“前日,萧珩也拖人送来奏本,言心忧圣体,想来给官家请安。”
“萧珩!”萧珹失态地惊呼了一声,旋即反应过来,忙起身行礼:“臣失仪。”
王妡没有立刻叫起萧珹,说道:“我说到萧珩,你为何如此惊讶?”
萧珹定了定心神,回道:“罪人萧珩自从入皇陵为先帝守陵后,便再没有听到他一星半点儿消息。他毕竟曾经欲意谋夺官家的储君之位,臣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