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准看着王妡,后者与之对视,两人都明白对方的意思。
王准明白了王妡的意思,正要起身告退,贡年这时进来,道:“殿下,闵封驳求见。”
一听是闵廷章求见,王准又稳稳坐定。
几日前,闵廷章由审官东院知院晋为给事中,掌奏牍封驳,非差遣乃职事,朝廷上下嗅到了不一样的味道。
太.祖开国之时为安抚前朝遗老勋贵、安置新朝功臣,搞出了“本官寄禄,差遣职事”。大梁虽沿袭了前朝的三省六部,又合并了中书省门下省以集权,枢密院架空了兵部,三司架空了户部,礼仪院、太常礼院架空礼部,政、军、财、法四权分立,宰相、枢密使、三司使三者的事权不相上下不相统摄。中央集权,百官分散,官称和实职分离,使得朝廷内外冗员无数,官员职权归属混乱,朝廷无所事事者甚众。
这么多代帝王不是没有想改变朝廷冗员现状的,只是一件事情开始难办,好不容易成功了,几十一百年下来就变成习惯了,要再去改变这种习惯又是一件无比困难的事情。
大梁朝廷里当然也有本官就是实职的,不过大多是无足轻重的□□品,可闵廷章的给事中这个位置,一直都是给国公勋贵的虚职,封驳奏牍的是通进司。
封驳之司,掌审读中央颁降与地方上奏的重要文书,如有不当,即驳回;如允可,即书读。
这么重要的位置,从来都是帝王心腹。
王妡让闵廷章掌封驳,视其为心腹,一朝天子一朝臣,这没什么。
闵廷章提为四品给事中,封通进司,通进司官两人同授给事中职,两人授谏议大夫。这就不得不让人多想了。
门下省名存实亡,门下侍中空缺,上一个以门下侍中为本官的是前枢密使蒋鲲,门下侍郎倒是还有,是翰林院勾管的本官,这位可管不上中书门下的政务。
那么问题来了,闵廷章等人的上官算谁?
吴慎、左槐吗?还是那位翰林院勾管?
“殿下。”闵廷章登上临仙阁,朝王妡行礼,后向王准见了礼,再将一份奏牍呈给王妡,“太原府奏报。”
王妡拿过来瞧了,轻笑一声:“北都的那些勋贵老臣们果然毫无新意。”
太原府被围不过五日,太原府尹就被一日三次的闹,河北兵马大元帅府的都督祁梅宰也被指着鼻子骂,让他带兵出城应战。
被勋贵老臣如此闹,太原府尹和祁梅宰招架不住,派二万兵马与幽州军于南边拱极门外一战。
河北五军兵马司那战斗力,不是王妡看不起他们,那真跟纸糊的没区别。拱极门外幽州军才五千,他们二万对五千被打得落花流水,消息传回京城,所有人都震惊了好吧。
知道他们弱,竟不知他们弱爆了。
“北都乱了。”王妡让贡年把奏牍递给王准。
闵廷章笑着说:“臣以为,是蓟门关大捷,炸得猃戎人仰马翻的雷.火.球吓到了那些老王公们。”
王准仔细看奏牍,上说北都的老王公要太原府尹打开城门迎沈挚进城,还有要收拾细软跑路的,要祁梅宰派兵先赶跑围城的幽州军再护送他们回中都。
安逸太久的老勋贵们遇事不去想怎么解决,也不去想自己不能解决就不要给别人添乱。
更啼笑皆非的是,这些人大骂妖后窃国,大骂沈挚逆贼,大骂宰执无能,心急火燎想逃回中都,却不想想,启安城现在是谁的地盘。
王准放下奏牍,暗暗摇头,羊没有天敌安逸地在圈中久了,突然出现了狼,慌乱起来没有被狼咬死先就自相踩踏死了。
不得不说,王妡看得很准,比起东都来,北都更容易拿下,而拿下陪都,无论那一座,对对手造成的心理压力都差不多。
何况,她已经先拿下南都了。
“闵卿,传我诏令。”王妡道:“安国公沈震任河北兵马大元帅,统领河北五军兵马。谏议大夫杨文仲任太原府尹。原太原府尹押京受审。但有抗旨不遵者,以谋逆论处。”
“臣遵旨。”闵廷章应道。
王妡起身,步下临仙阁,王准走在她身后,旁边是闵廷章。
时值腊月,年关将至,天启宫里各处都在扫尘,天公也作美,连续放晴了几日,不过下雪不冷化雪冷,阳光出来也照不暖和就是了。
凌波池畔,花木萧条,早没了嬉戏游玩的宫妃,反倒变成了王妡养的那只大猫的地盘,独自一虎在雪地里撒野,没人敢靠近。
这偌大的宫城,曾经花红柳绿,美人如云,莺歌燕舞,为讨帝王欢心的宫妃们花招百出,好不热闹。
如今天地一片银白,除了王妡,和她的权欲,其他都没有了。
在雪地里撒野的大猫看到王妡,一骨碌站起来,抖抖腿抖抖毛,嗷一声虎啸,慢悠悠朝王妡走去。
这么大个老虎靠近,还是挺让人害怕的,王妡拍了拍老虎毛茸茸的脑袋,把没抖掉的雪给拍下去,老虎就用脑袋蹭了蹭她的手。
“皇嫂不愧是皇嫂,养的大虫都别具一格通人性。”
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从凌波池对面传来,王妡抬头望过去,萧珩披头散发一身绯色衣衫站在廊边,双手对拢在袖子里,形销骨立的模样在晚上出现绝对能把人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