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在外,家眷留京,这是开国之时就立下来的规矩,沈家每代人都是过着聚少离多的日子。
“夫人,去帮我收拾行囊吧,我明日一早启程。”沈震道。
庄氏拿了手绢拭干了脸上的泪,按下满心愁绪,亲自去为夫君收拾行囊。
“母亲。”庄氏刚出了正堂门,就被站在廊下的一双女儿唤住。
“你们怎么到前头来了?冷不冷?”庄氏挨个儿摸了摸女儿的手,确定是暖的。
年长一点儿的沈徽纯摇摇头,与小妹沈徽纭一人一边扶着庄氏往正院走,边道:“母亲,我听宣妈妈说,父亲被任命了河北兵马大元帅,即日就要去太原府赴任。”
“你们父亲戎马一生,这又要披上战袍了。”庄氏努力让自己笑,“前些日子幽州不是还传来了捷报,大破猃戎十万大军。”
沈徽纭说:“我知道,外头都在说,沈家军有能使地动山摇的奇诡手段哩。我和姐姐都听说了,外头都道,有沈家军守国门,可高枕无忧矣。”
庄氏闻言,笑容能勉强了。
沈徽纯见状,瞪了小妹一眼——让你乱说话。
沈徽纭垂头——我知道错了,我闭嘴行了吧。
庄氏看到女儿这么懂事,心里就更难过了。
他们家这情况,儿女的亲事极为艰难,门当户对的人家对他们是避之唯恐不及,寒门子弟庄氏又不想让女儿嫁过去吃苦,一番蹉跎女儿的年纪渐大才好不容易在矮子里面拔了个高子,与河东卫氏一个旁支互相有了结亲的意向,那卫氏子她也见过了,算是上进的。
原本想着待元节时多走动亲近,来年议亲,谁曾想沈挚带兵围了太原府的消息一传到京城,那家人就忙不迭要和他们撇清干系,纯娘的婚事又没了着落。
女儿的婚事如此艰难,儿子的也不遑多让,根本就没有好人家想让女儿嫁进他们安国公府。
想到这里,庄氏又忍不住想掉泪了,她强逼着自己转移了注意,说:“你们父亲明日就要启程赶往北都,不过你们兄长应该能回家来,你们也很久没见到你们兄长了。”
“真的?!”沈徽纭眼睛一亮,“正好我想问问兄长,外头人说的能使地动山摇的奇诡手段是什么呢,能把十万猃獠打得落花流水,好厉害,好想亲眼见一见。”
沈徽纯说:“沈家军打仗打了那么多年,哪里会突然懂得地动山摇的奇诡手段。”想必是皇后叫人使的手段。
外头,有的人喊她妖后,有的人对她感恩戴德,世人对她褒贬不一。
沈徽纯感激她,仰望她,钦佩她,也想追随她,但始终只是停留在一个想法里。
她不知道自己追随她能做到些什么,自己能有什么能为她所用,不知该如何自荐。
更知道,家人恐怕不会同意她任性妄为。
她很羡慕楚王妃,有才华,也有勇气。
被人羡慕的江南东路转运司勾当公事、暂代江宁府尹事、楚王妃、吴桐,此时此刻正在跟楚王萧烨吵架。
萧烨风流不问政事不通庶务,但他不是个傻子,江宁府太平军忽然叛乱,兴运军来得如此之快,说其中没有问题绝对是在糊弄鬼。
太平军不堪一击,叛乱平定得十分迅速,京城的申饬也来得十分迅速,以及让吴桐暂代江宁府尹事,一切都像是算计好了的,按照事先算计的一步一步走。
随后各地叛乱又被镇压的消息和京城被封的消息传来江宁府,萧烨什么都明白了。
看着在江宁府衙带着禁军威风凛凛的吴桐,萧烨觉得心急如焚赶来的自己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他为了她的安危担心得吃不下饭夜不能寐,其实这一切都是算计好了的。
“一个女人成天抛头露面,混迹在男人堆里,哪里还有个女人样子,你看看你自己有多面目可憎,放浪无耻!”萧烨知道吴桐在意什么,所以他越要刺伤她所在意的。
他被愚弄,她也不能好过!
果不其然,吴桐倏然色变,看向萧烨的目光仿佛在喷火。
“萧烨,你又算什么男人!你不过是仗着会投胎,还投成了男人罢了!你文不成武不就,活着除了耗费粮食和污染空气,你还有什么用!公主都比你有用,至少还能去和亲。”吴桐也知道萧烨在乎什么,轻蔑一笑:“你应该庆幸自己是个男人,否则就会像你姐姐孝昌公主一样,和亲猃戎。”
萧烨也倏然色变。
一母同胞的姐姐和亲猃戎,短短三年就客死异乡,一直是萧烨心底的痛。
母妃早逝,外家不强,姐弟俩在宫中互相扶持着长大,却不想姐姐早早就被谋算了去和亲。
萧烨当时特别不理解,明明与猃戎一战大梁胜了,却还要安排公主去和亲。
“你们男人无能,却叫个女人牺牲去换取短暂的和平,你们也好意思。”吴桐特别懂得哪痛戳哪:“萧烨,在你沉湎纸醉金迷中,在你走马章台时,在你围猎行乐时,你想起过孝昌公主吗?你想起她的时候你愧疚吗?她当年二八年华背井离乡奔赴异族,妄图以一己之力换取两国交好,称得世人赞一声英豪。而你呢?!!!”
萧烨眼眶通红,微微颤抖的嘴角显示他内心并不平静。
他深吸一口气,并没有被吴桐转移了话题:“吴桐,你说得义正辞严,就以为可以掩盖你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