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辈子她什么时候将他放在过眼中呢？在她的眼中，他只是一个无聊的纸片人，一个完成任务的工具人，一个被她耍的团团转的傻子……所以她从来没有在乎过他的感受。
你下笔，写你笔下的人物身世凄惨，命途多舛，虐身虐心，你会心疼吗？不会的，你只会认为这才是精彩的故事，管他叫悲剧的艺术。
因为从不在一个次元之中，就像你走在路上不会想自己踩死了多少只蚂蚁，哪怕你是会为一只受伤的猫怜悯的人。
曾经他就是那只蚂蚁，她的眼看不见他。
可是他还是习惯做那只蚂蚁，融入骨髓的卑微，还在影响着他的所作所为。
姜钰缓缓走下来，站在少年的身后。少年已经跪了很久，动作却没有半分懈怠。
“你跪了这么久，膝盖不疼吗，不累吗？”
魏临轩想了想，很认真的说道：“我是真的知道自己错了，是诚心诚意的想要求得姐姐的原谅，所以不想偷奸耍滑，也不觉得委屈。”
姜钰叹了口气。
“你不应该跪我，我又不是天上下凡的仙女，是个普通的人罢了。我虽然是你的姐姐，但承受不起你这样大的礼。”
“姐姐是还在生我的气吗？”他拿捏不准姜钰话中的意思，也拿捏不准她的情绪。没有办法，在他的记忆之中，姐姐就是这样的喜怒无定，折磨人。
姜钰有些无奈。
“一只狗做了错事，想要祈求主人原谅，就会摇尾乞怜。可是你不是一只狗，现在在我面前的样子，和摇尾乞怜又有什么区别呢？”
姜钰的声音听起来很冷静，然而传到魏临轩的耳中，却犹如轰然一击。
姐姐是觉得他……太卑微了吧。
他有些苍白的脸色上缓缓挂起一抹笑，笑容苍凉而伤感。
他也不想的，但是他已经习惯这样了。
“可是……当狗摇尾乞怜的时候，主人一般都会原谅他。”
姜钰：“……”
这家伙的意思怎么有一种……他就要当狗了的感觉？！
“那是因为狗终究是狗，它们取悦主人在于自己毛绒绒可爱的外表，只要它们毛绒绒可爱的外表没有变，主人依旧很容易对它心生怜惜。但是当一个人犯了错误，他跪下来痛哭流涕，请求宽恕自己的罪过，百姓只会向他扔烂菜叶子。”
“姐姐……”
他回过头，轻轻的抱住了姜钰的大腿。
“姐姐说的那些都是死囚犯，难道我的罪过是完全不值得原谅的吗？”
“那姐姐怜惜我的地方在哪里呢？姐姐会怜惜自己的弟弟，我就当姐姐一辈子的弟弟，不奢求更多，姐姐是不是就愿意原谅我了？”
“魏临轩！”
姜钰控制不住，一把将他扯了起来。
少年跌跌撞撞的站住，正对上姜钰冷肃的面孔。
她眼眸微红，似乎是在气什么。死死的盯着他，幽深。
魏临轩忽然弯唇惨淡一笑，禁止张开他的环臂搂住了姜钰，他抱的太紧，姜钰挣脱了几次都未能成功。
少年蹭着她的脖颈，低低的说。
“姐姐，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要我把自己当个人，不要卑微的像一条狗。我也不想的……”
“但是我真的不知道怎么样姐姐才会原谅我，什么做人做狗的，我不在乎，我只希望姐姐不要离开我。”
姜钰无语凝噎。
这少年对自己的感情啊，炽热而纯粹，他恨不得把自己一颗心捧在她的眼前，就什么也不顾了。
归根结底，是这两辈子她没有给过他任何的安全感，他一直在患得患失，若即若离，所以才越来越害怕失去。越来越对自己没有信心……
姜钰原本垂下的手臂轻轻抬了起来，缓缓回抱住他。
少年感受到背后的动作，身子瞬间僵直。
姜钰见他一个动作就有这么大的反应，越发觉得心酸起来。
“我不会离开你，我也没有生气。不，还是有过生气，但是已经不气了，毕竟你知错就改。”
得到这个答案的魏临轩立刻喜笑颜开。
“姐姐……”
姜钰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上，忽然心里也觉得踏实和安心，好想就这样靠在他的肩上睡一觉，什么都不要想，一觉睡到天亮。
“你就这么喜欢我？”
魏临轩不明白姐姐问这话的意思，但是想到自己刚刚的许诺，只能小心翼翼的回答：“你是我的姐姐，我当然喜欢姐姐了。”
“我问的是男女之间，你我之间。”
姜钰声音平淡，甚至还有几分困倦，魏少年却因这话而更加清醒。
窗外的月色从窗子透进来，月色清冷，屋子内烛火摇曳，怀中抱着的人却温暖娇俏。
此刻他心跳加速，甚至有种热血沸腾的晕乎感。
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他自作多情，他总觉得这个晚上无比的重要，他要回答好了，他好像要抓住一个至关重要的机会，这个机会会改变很多事情……
“是的，我喜欢你。从来就不是什么姐弟之情，不是我年纪小不懂事错把依恋当做爱，而是真的，作为一个男人，我真的真的很喜欢你。我想要一辈子都和你在一起，不是要当一辈子的姐弟，而是想让你做我的妻子，我做你的夫君。”
第455章 月色真美
他深吸了一口气，终于说出了自己一直以来都想说的话。
“从来就不是什么姐弟之情，姐姐，我向你坦白，我承认，我是像一个男人喜欢女人那样喜欢你，比起我自己，我更喜欢你。”
姜钰听着他的话，搭在他胳膊上的手已经不由自主的拽紧了他的衣袖。
纵然是前世他们婚后，魏临轩好像也没对她说过这样的话。
记忆中最多的，是虚假中的温馨，梦幻中的甜蜜，是他的隐忍与内敛，是算计与卑微……这样一份大概想起来都是毕生最阴暗时刻的感情，是多大的勇气还能视如珍宝啊？
姜钰努力收敛了情绪。
“谢谢。”
“姐姐说什么？”
“谢谢你这么喜欢我。”
纵然并不值得。
“姐姐……”他张了张口，神情微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将怀中的人抱得更紧，他胸怀中充盈着的无处发泄的情感，似乎要将自己吞没了。
“我现在也有点喜欢你。”
姜钰声音细细的，轻轻的，不仔细听听不出来，但是现在屋子里那么安静，连心跳加速的声音都能清晰听见，她的话自然也被少年尽收耳中。
某人的呼吸瞬间紊乱，变得急促起来。
“姐姐……我听错了吗？”
“你没有听错。”
姜钰拽着他的衣领，纤纤素手摆弄着，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
“我等你，等到你加冠。若是那时你依旧心悦于我，我们就缔结连理可好？”
好！
好的不能再好了！
“好……”
心中的那道声音在咆哮着，从他嘴中吐出的却是颤抖着带着哭腔。
他紧紧抱着怀中的女孩儿，不太敢看她的脸。
这一刻，他不由自主的想起前世，他亲自登门姜府求婚。
姐姐像面对陌生人一样，假装不认识他，他当着她的面和她的父亲商量求娶的事情，她却是无所谓的态度……
可能前世的悲剧在那一刻就已经埋下了，姐姐心中没有他，姐姐并不爱他，所以也只是被迫嫁给了他。纵然娶得心爱的女孩，也没有落得一个好结果，甚至在最后，亲眼看着那个人变得面目全非，而他葬送了自己的一切。
这一世不一样了，姐姐变得不一样了，他们也不一样了。
是的，就开始这样，他得一点点打开姐姐的心扉，他们需要两情相悦，顺理成章的十里红妆，缔结连理。
这样才能种花得花，种豆得豆。
“姐姐不是哄骗我的吧？”
“我没有骗你。”
两个人抱在一起，静悄悄的说话。
“你不在意我比你小，我看起来不够成熟，不过顶天立地？”
“你早晚会是一个顶天立地的成熟男人，我等着那一天。”
“那你还怪不怪我？怪不怪我最近的疯狂，伤害了你……”
“说没有生气是假的，但气也气过了，看在你翻然悔悟的份上，这件事情就过去吧。”
“好……以后再也不会了。”
他拥有了得到一颗完整的心的机会，他会变成世界上最耐心的人，默默的守护，等待……
此刻荣国公府，还有人没有睡。
为了保护自己珍贵的文竹，和那只偷竹子的白熊抗争，高公子就坐在竹林前面和某个家伙大眼瞪小眼。
熊猫在旁边走来走去，时不时报之以蔑视的眼神，好像在宣告自己的满不在乎，如果它能将自己的口水擦一下的话就更完美了。
高公子气狠狠地盯着他。
“别以为你是神兽，长得可爱，就可以为所欲为！这些文竹也很珍贵，不比你低贱，都喂了你那么多的竹子了，你还要偷吃？你不反思一下自己的行为太坏了吗？”
虽然是国宝，但它是听不懂人话的，所以根本没有搭理高公子。
“还没睡呢？”
这时，空气中忽然传来一道严肃的声音，吓了高公子一跳。
他站起身环顾四周。
“看你那出息。”
他猛的回头，自家老爹背着手走了过来，一脸嫌弃的看着他。
高公子觉得莫名其妙。
“爹，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觉，来我这里干什么？不会是和我娘吵架被赶出来了吧？”
“想什么呢你！”荣国公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可是一家之主，怎么会被赶出来！”
高羽泽：“……”
算了，给老爹留点面子，就不举例了。
“来，过来。”荣国公已经在一旁的石凳子上坐下，摸了摸自己的胡子，不嫌弃的将一旁壶中已经凉了的茶水倒进了茶盏中喝了一口。
高公子莫名其妙的走了过去。
“爹，你到底有啥事儿啊？”
“没事儿就不能和你说说话了吗？”荣国公挑了挑眉头，面容严肃：“我们父子俩很久没有进行过亲切友好的交谈了吧？”
……从来就没有过亲切友好，谢谢！
不过高公子只敢在心里吐槽一番，不敢说出来。
“您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我最近还挺用功的，也没有惹是生非。”
“你喜欢玉儿？”荣国公忽然问道。
高羽泽虽然早有这种预感，但是冷不防被问还是忍不住红了一下脸。
“不是早就说过嘛，只是姜姑娘对我好像没有那个意思……你又认了人家做干女儿……”最后半句话颇有几分埋怨的意思，他哀怨的看了自己的亲爹一眼。
“为难啊……”
荣国公摸着自己的胡子，哀伤的叹了一口气。
“她弟弟是皇帝面前的红人，若是姐姐嫁给了你，他弟弟还有咱们荣国公府都会变得危险……我何尝不喜欢玉儿？不想有一个这样的儿媳？但是不行，我们处在这个位置，做很多事情都不得不考虑后果。”
高羽泽有些生气。
“我只是清楚姜姑娘对我没有意思，所以才没有强争，并不是怕了这些！”
荣国公道：“若是你们两情相悦，我也使尽浑身解数帮你们了，既然是你一厢情愿，那也就没什么意思。陛下已经是暮年，改天换日随时都有可能，局势不明朗，我们越不该触发敏感。若是前几年你点了头娶了个清流文官的女儿，如今过的也该安定了，可是现在，谁的女儿我都不敢让你娶了……”
第456章 防不胜防
高公子沉默了。
父亲所说的话他何尝不知，身为荣国公府嫡子，在京城的身份地位算得上数一数二，然而承受的艰辛却不能为外人道。
尤其是他的父亲，明明是战功赫赫，如今却只能困在京城养老，还要日日提防皇帝的算计。
忠诚一世，又换来了什么呢？
父亲说的对，或许他并不该娶妻，因为说不定哪一天满门抄斩就连累了人家姑娘……
高羽泽叹了口气。
“爹，我不是那种强求的人，姜姑娘对我没有意思就算了，暂时我也没有娶妻的打算。”
荣国公黯然伤神。
“是爹对不起你，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早就把你娘娶回家了，大丈夫不成家，终究会被人取笑的。”
“笑就笑呗。”高公子一脸的无所谓：“京城中无聊的人太多了，要是天天惦记着他们那咱们还过不过日子了？”
荣国公有些欣慰的看了他一眼。
“以前爹以为你还是个孩子，现在看是长大了……”
高公子抽了抽嘴角。
这时，安静的空气中忽然传来了清晰的咀嚼声，荣国公神色一变。
“你听见了吗？什么人？”
高公子的脸色比他还难看。
“不，不是人……”
“不是人？”荣国公表示很疑惑，然而他儿子已经一脸抓狂的狂奔了出去，把荣国公吓了一大跳，他不明所以，只能赶紧追上。
“咔嚓咔嚓！”
体型健硕的白熊坐在岩石上细细的优雅的啃着竹子，时不时的抬头瞥一眼石化在他旁边的高公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