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毕竟是太子，能在京城这卧虎藏龙之地隐忍蛰伏这么久而不被发现，定然是有自己过人之处的，这么看来，火烧之事估计也只是一个障眼法，让人以为他急不可耐，实则他早就已经以逸待劳，等着出击了。
少年冷声说道：“不要告诉我，你们连半个人影都没有摸到。”
张文廷说道：“我们抓住了一些行迹可疑的人，只是他们之中半数都是死士，直接咬碎牙中藏着的毒，自尽了。另外一些就是真的不知情的人，用尽酷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少年抽了抽嘴角。
“这和没抓住有什么区别？”
张文廷羞愧的低下了头。
这时忽然有官差通传。
“大人，欧阳大人来了。”
“让他进来吧。”
很快欧阳笑就迈步走了进来。他看了一眼屋子里的几个人，神情也是有几分不满的。
“你们知道外面都传成什么样子了吗？能不能告诉我是怎么把事情弄成这样的？”
魏临轩淡淡说道：“防人之口犹如防川，本就不是容易的事情。事已至此埋怨也没有用，还是想办法解决吧。”
“我们要怎么和陛下交代？”
张文廷羞愧的说：“都是下官办事不力，下官愿意一律承担。”
欧阳笑摆了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
魏临轩的神情看起来有几分冷酷。
“虽然陛下估计已经知道了，但还是要先派人入宫禀告陛下，随后张贴皇榜，肃清流言，找几个闹腾的欢儿的，直接斩首，杀鸡儆猴。还有那些齐国的使臣……也不用留了，先杀了吧。”
所有的心慈手软在此刻都没有任何的意义，唯有冷酷的鲜血才能震慑住蠢蠢欲动的心。
“需要防范的是太子手中估计有所谓的证据。他会怎么将证据传播出去？”
欧阳笑越想越头疼。
“不如我们直接编排个名头，把太子拿下得了。”
“就说他和齐国勾结……”
魏临轩挑了挑眉头。
“镇边王世子也和齐国勾结，一国太子也和齐国勾结，一国皇帝还有着和齐国勾结的流言，你是还嫌这长安城不够乱？”
知道他说的有道理，欧阳笑叹了口气，不说话了。
“先入宫面圣吧，根本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不用慌成这样。”
在魏临轩的指挥下，欧阳大人一个人入宫面圣去了。
果不其然得到了皇帝劈头盖脸的一顿痛骂，他忍着听完，在心里诅咒这个坑爹的家伙，怪不得他自己不来入宫。
皇帝骂累了之后，看着欧阳笑那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又忽然有些不忍心了。
“算了算了，也怪不得你，接下来别再出差错就行了。”
皇帝语气说的轻松，看他的神情，并非是真的轻松。
欧阳笑的目光转到皇帝书房的桌子上，厚厚的一沓奏折，新鲜的，估计不少和此事有关。
“陛下，那属下去张贴皇榜了。”
“该写什么你们两个决定吧，要杀谁也你们决定吧。”
生杀掠夺的大权掌握在手中，欧阳笑不觉得开心，反而有些害怕。
“陛下何出此言？”
皇帝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只是朕对你们的信任，不要辜负朕的信任。”
真的是信任吗？还是来自帝王的猜忌与试探，欧阳笑也已经没时间想的太多了。
或许说，帝王对他的信任应当还是深厚的吧。连周容予都能通过蛛丝马迹推测出他背后另有其主，若是皇帝把怀疑高家，怀疑镇边王一半的心思用在怀疑他上，他恐怕已经死了无数次了。
“是，陛下，臣告退。”
欧阳笑转身离开，他能感觉到身后皇帝的目光依旧长久的放到他身上，直到他彻底离开御书房。
然而他走出御书房没有多远，就看见外面跪着不少大臣。范御史赫然在列。
这群大臣应该是想要面见皇帝而不得，所以看见他一个人堂而皇之的从御书房出来，这群大臣盯着他的眼神仿佛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了一样，吓得欧阳笑不禁后退了几步。
“欧阳大人……”范御史皮笑肉不笑：“您在里面和陛下说了些什么呀？”
欧阳笑尴尬的咳嗽了两声。
“这种事情实在是不好相告……”
第459章 血腥手段
欧阳笑尴尬的看着自己面前这群老臣。论皇帝面前的宠幸，这群人加起来可能也比不上自己，但是论资历，他一个也得罪不起。所以今天这群人肯定轻易不能让自己离开了。
“有什么说不得的，难不成欧阳大人在密谋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情不成吗？”范御史站起了身，审视的打量着他，那目光令人不寒而栗。
欧阳笑忍不住又后退了一步。
“陛下交代的事情，我怎么能随口说出去，还希望御史大人不要为难下官。”
范御史冷笑着看着他。
“欧阳大人，你刚刚既然进去见了陛下，陛下不批奏折，不上早朝，不见百官，究竟是为何呀？”
欧阳笑皮笑肉不笑的说道：“这个在下也不知道，在下先告辞了。”
说完之后，他不管不顾的直接运起轻功，在皇宫飞檐走壁而去。
这个举动无疑是看呆了众人。
“真是好大的胆子！在皇宫中飞檐走壁，可是要杖责五十的！”
范御史脸色阴沉。
“宁愿受重罚也什么都不愿意说，可见事情的严重性了。”
欧阳笑一路逃出皇宫，在心里大骂魏少年坑爹。
“你是没看见刚刚范御史那个眼神，简直恨不得把我吃了！”
京兆府中，欧阳笑愤愤不平，连喝了两碗茶都没能平息他的怒火。
张文廷在一旁看得莫名其妙，但是这个时候他也不好触碰欧阳笑的霉头，只好做出一脸同情的表情，表示自己的感同身受。
“高待诏呢，哪里去了？”
“大人正在监督皇榜张贴。”
惊人的流言传播还没有多久，长安城中就已经张贴了无数皇榜。
皇榜直言这一切都是齐国的阴谋，若是谁再恶意传播流言，将直接斩首。鼓励百姓之间互相揭发检举，许以各种重金好处。最后又说明日午时三刻，将会将齐国使臣在午门外斩首示众。
皇榜的内容在百姓之间口口相传。姜钰坐在自己的辣鸭脖店内卖鸭脖，已经听不止一个人提起这件事了。
小狐狸趴在旁边，看着姜钰将鸭脖切得飞快，有些困倦的打了个哈欠。
“魏少年可以的吧？”
姜钰点了点头，目露沉思。
小狐狸又问道：“你觉得这件事情结束之后会有什么变化呢？”
“那要看太子能做到哪一步了……”姜钰手中的刀顿了顿，说道：“哪怕是一切都如太子所以为的那样进行的那般顺利，我也不看好他真的能达成自己想要的结果。”
“他想要对抗的人不论身上有什么样的污点，帝王终究就是帝王。他所以这样的筹码无非是皇帝还在乎自己那些许微薄的面子，若是皇帝不在乎了，就要彻头彻尾的做一个暴君，就像今天这样，杀光所有反对之人，他又能怎么样呢？”
姜钰的目光放向窗外，看向了远方。
“所以我觉得，他应该是早已做好了两手准备才是。太子一直活在皇帝的压力之下，每时每刻疲惫不堪，或许，他已经想要挣脱这种束缚了。我只是有这样的一个预感……”
小狐狸摇了摇头。
“那太子找了你好多次你都没有见，他岂不是会怀疑什么？”
姜钰勾唇笑了笑。
“这次魏少年必然会十分卖力，一次次的较量与交手之中，太子恐怕早已经不信任我了。不过不重要，我已经放弃这颗棋子了。”
既然她已经选择了魏少年，那么背着他背地里做的这些事情，就都没有必要，他们可以齐心协力，共同前进。
小狐狸说：“刚刚来的那个客人说，姑爷又抓了好多人，还要杀人呢，你不去看看吗？”
姜钰抽了抽嘴角。
“杀人有什么好看的？不看。”
被百姓在口中议论不已的大杀神魏临轩此刻刚回到京兆府。
一进门欧阳笑就直接冲了过来。
“听说你抓了六十余人，你疯了？！”
对上欧阳笑怒气冲冲的脸，魏少年感觉莫名其妙，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欧阳笑抓狂：“当年我替陛下党同伐异，杀的最凶狠的时候也不曾一天抓这么多的人，这些人杀下去，你的名声可就别想要了！”
魏少年却一脸的无所谓。
“皇榜都已经张贴了，该警告的都已经警告到了，不是没有给过他们机会，他们没有抓住，这可怪不得我。”
“而且名声这种东西……咱俩这种身份，这种位置，早晚都会没有的，不重要。”
“你还小，你不懂。”欧阳笑一脸纠结地看着他。
“其他的都还好说，我也不在乎，可是这些年因为名声所累，我都这么大了还连姑娘的手都没摸过……我这是以过来人的身份好心劝你，你可要三思啊。”
垃圾！
魏少年在心里不屑地讽刺他。
他有姐姐！姐姐才不会嫌弃他呢！
“这个就不劳你费心，我早就有相好的姑娘，正等着她长发及腰，我十里红妆娶她回家呢。”
卧槽！
欧阳大人瞪大了眼珠子，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打量起了魏少年。看不出来呀！这小身板，这小年轻，居然比他还会！他像这个小鬼这么大的时候在干什么？大概每天除了练武，其他什么都不懂吧呜呜……
酸！
欧阳笑酸溜溜的说：“那你怎么能保证你相好的姑娘看见了你这么残暴，不会改变看法呢！”
魏少年不由愣了一下。
姐姐……
上辈子的姐姐，可是连他都狠的下心下毒手，怎么会在乎这些？这辈子的姐姐呢……姐姐那么温柔，那么善良，会不会真的不能接受呢？
魏临轩有些忧虑的皱起了眉头。
晚上，魏少年回到了荣国公府。他本来急着要回去见姐姐，然而路上却被荣国公拦了下来。
“听说今天你在长安城中抓了六十余人。”
他看见荣国公脸色严肃，语气也有几分冷意，显然这种事情在荣国公看来是不能理解的。
魏临轩说道：“奉旨办事罢了，由不得在下。”
“狗屁！”
荣国公直接爆了一句粗口。
第460章 不惧骂名
“少把陛下搬出来吓唬我，分明就是你自己想杀这么多人，怎么？还嫌弃长安城不够乱吗！”
荣国公毕竟是他的长辈，面对长辈劈头盖脸的训斥，魏少年表现的很谦逊。
“国公爷，你也是在战场上厮杀下来的人，少得许多天真应当知道，有些时候就是需要用非常的手段，如今只有这样才能震慑住蠢蠢欲动的人。”
荣国公愤怒而惊慌。
“难道说那些流言都是真的？！陛下当真……”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他虽然心里觉得荒谬，然而却又总忍不住觉得，这就是真的。
齐国朝济而夕设版焉，本就奇怪，似乎这样就能给一切有个合理的解释了。
于是他将更加热切的目光放到了魏少年的身上，他有预感，这一切，眼前这个年轻人肯定知情。
魏临轩很淡定地向他行了一个礼。
“国公爷应当还记得那晚我对您说的话吧？”
那晚？
就是这少年刚搬来的时候，晚上两人碰了个面。他不止一次的警告自己，不要掺和如今长安城中的事情，还隐晦的提醒了他帝王对荣国公府的杀忌之心……
这么说的话……
“难道说？！”荣国公表情惊恐，死死的看着魏少年，似乎是想要从他脸上读出些什么，然而魏临轩的神情依旧平静。
“国公爷保重。”
这话有几分沉重的语气，似乎极为无奈与哀伤。荣国公愣愣的看着他，少年叹了一口气。
“我也只是一粒棋子，做不了太多。”
这语气中的无可奈何实在是令人伤感，荣国公只感觉到万分动容，这少年虽然看似什么也没说，却又似乎什么都告诉了他……他想到自己与帝王.之间的情谊与猜忌，这些年的战战兢兢，想到了镇边王赫赫战功，如今还在边关戍守沙场，他的儿子却被毫不留情的关进了天牢里……瞬息万变，所有人都不过是君王手中的棋子，挣脱不得。
“唉……”他缓缓的叹了一口气，神情瞬间疲惫了下来。
他抬眼看向魏临轩。
“你看看欧阳笑，看起来风光，实际上一直是孤身一人，没有交情好的朋友，也没有妻子儿女，就做了陛下.身边的一个孤臣……如今看来，你应当比他更要危险才是。若真是要为了帝王的名声，把这些血腥的脏活累活都揽到自己身上来，替他把骂名背了。那么百姓的口水，朝臣的口诛笔伐，还有他日史书工笔……你可都做好准备了吗？”
魏临轩淡淡的笑了笑。
“我别无选择，所以我做好准备了。国公爷不必担心我。我失去了一些东西，却也得到了在陛下跟前绝无仅有的信任。有得必有失，我不值得同情。”
若说昨夜的谈话，让荣国公感觉到，这少年深谋远虑，思想绝不简单。这一.夜的谈话，一个被皇帝看中，被迫成为皇帝手中的剑，为帝王做尽坏事，良心却受到深深折磨的痛苦形象跃然纸上。一个本来他最该讨厌的人，如今却只有深深的同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