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边王拢紧自己的黑袍，转身离去。
身后，姜钰忽然沉声问道：“十一年前，泉州，王爷可曾去过？”
镇边往脚下步伐顿住，回过头，眉眼之中露出困惑的神情。
“我去过。”
姜钰心情有些激动。
“王爷可认识当时泉州魏家的主母？”
“不认得。”
镇边王缓缓摇了摇头，目光坦诚，不似作假。
“你问这些做什么？”
姜钰在心中叹了口气。
“没什么。”
相认没有那么容易。过去有太多的谜题。
第471章 请罪
姜钰孤身一人立在巷子中沉思许久，直到身上的衣服都变凉了，旁边突然传来小狐狸弱弱的声音。
【宿主，其实我觉得刚刚你应该问镇边王有没有和女人春风一度过？因为我觉得他可能不知道自己跟谁那个什么了，不然的话他有什么理由专门去绿魏临轩他爹呢？】
“这……”姜钰满头问号。
【你看啊，这毕竟是个小说的世界，一夜情带球跑什么的不都是小说中很常见很狗血的情节吗？而且这个作者常识也不怎么样，写出来的东西也很一般，随便安排个一夜情简直再合理不过了！你就是把事情想得太复杂了。】
姜钰无语了。
虽然猛的一听感觉很唬人，但是越想却越觉得有道理。
“那你刚刚不提醒我？”
【刚刚我也没想到嘛，我也是才想明白的，下次见面再问就好啦，而且我们也可以趁这段时间多调查点东西。】
“下次见面……”
如今的镇边王才是真正被逼上绝路了，下次见面恐怕是在战场上，两军对垒的那种。
“不管了，我们先去救魏少年。”
姜钰先回到了高家，然后派人去找欧阳笑。
没想到派出去的人还没走出多远，欧阳笑自己就来了。
长安城中出了问题，欧阳笑自然很快就得到了消息，然而他满世界找魏临轩找不到，就只好找到了荣国公府来。
“你来的正好。”姜钰已经换好了衣服，一身黑色的袍子将自己的身形遮住。
“跟我去趟天牢吧。”
“去天牢？”欧阳笑愣住了，姜钰静静的看了他一眼：“镇边王已经来过了，救走了周容予，难道你们毫不知情吗？”
“他来了长安城为何没有来找我们？”欧阳笑感到震惊：“难道他根本就不信任我们吗？”
“在他的立场上，永远也不会完全的信任一个人。”姜钰冷静的说。
“那待诏他？他不会……”
“他没事。”姜钰叹了口气：“镇边王是老虎，与虎谋皮可没有那么简单。”
欧阳笑一路沉默，显然也是在反思他和六皇子这场计划之中哪些疏漏让镇边王对他们产生了怀疑。
欧阳笑要去天牢自然没有人拦着，看守的狱卒只是将好奇的目光打量在他身旁穿着黑色衣服的神秘人身上，但是只看了一眼就收回来了。
姜钰提着灯，两人快步走去，欧阳笑本来大步流星，后来考虑到姜钰的体力有意要放慢速度，却发现对方甚至走得比他更快，他心中虽然微微惊奇，但也没有想太多。
很快就到了最深处的牢房，烛火还亮着，欧阳笑终于忍不住跑过去，他能看见牢房内有一道人影，但那人穿的不是白色衣服，而是黑色的，他心中顿时一沉。
闭着眼睛得魏少年听见动静，睁开了眼睛，他看见扒着栅栏的欧阳笑正一脸沉郁，低着头，心情很不美妙。
“你来了？”
“你怎么知道？”欧阳笑有些惊讶的抬起头来。
魏临轩面不改色的说：“今晚是我和陛下商量好的送镇边王世子归西之日，没想到镇边王居然一直埋伏在牢房里，我没打过他，让他救走了周容予把我关进来了……不过他能这么顺利的来到这里，据说是拜欧阳大人所赐啊。”
“镇边王他居然不守信用？！”
魏临轩勾唇冷笑：“他现在是必须去造反的人了，还和皇帝的儿子讲什么信用？以后六殿下若是登上皇位，照样容不下他！早晚的敌人罢了，只是有些暂时的利用价值。”
他说话可谓很不好听了，但欧阳笑明白他是被镇边王给耍了。但其实镇边王做的并没有那么恶劣，只是少年添油加醋，面不改色。
寂静的牢房里又传来轻轻的脚步声，魏少年猛地看过去，忽然看见一个包裹着黑袍的人也站在了牢门外，身形十分熟悉。
她摘下脸上的帽子，露出白净的容颜。
“姐姐！”魏临轩猛地站了起来：“姐姐，你怎么来了？今晚不是很安全！”
姜钰说道：“镇边王去见了我，说你在天牢里……”
“呵。”魏临轩冷笑一声：“他居然还有点良心？”
欧阳笑满脸愧疚：“是我的错，我是觉得你和周容予素有恩怨，肯定不会愿意放过他，才没有和你商量这件事，结果闹成了这个地步。但是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呢？”
“我们现在需要考虑的是，接下来该怎么向陛下交代……”
魏临轩淡淡地说：“我会入宫一趟。你得做好全部的准备，不止是长安城了，整个晋国都会大乱。”
“这么晚了，你要入宫吗？”
魏临轩说道：“外面的事情就都交给你了，先护送我姐姐回去。”
“好。”现在欧阳笑心乱如麻，什么都听他的。
他拿起桌上的钥匙把牢门打开，魏少年从牢里走了出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欧阳笑尖叫：“血！”
魏临轩嘴角抽搐，赶紧抬头看姐姐，姐姐正愣愣的看着自己，目光果然停留在身上有些吓人的血迹上。
他赶紧走过去，凑到姐姐耳边。
“姐姐放心，都是假的，我弄出来唬镇边王的，看我现在不是活蹦乱跳的？”
姜钰伸手摸了摸，发现的确没有受伤。
一时间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魏少年呀，还是挺精的！
少年笑了笑：“姐姐你先回荣国公府，我入宫一趟很快就回来。”
“好。”姜钰知道他记挂着自己，所以答应的很爽快。
少年匆匆入宫了，欧阳笑将姜钰送回荣国公府就赶紧去找六皇子商量这件事了。
姜钰才回府，就遇见了过来跟自己请罪的高羽泽。原来是高公子满长城都找不到魏少年，又是担心魏临轩的安危，又是不知道该怎么和自己交代，差点就急坏了。
姜钰把事情告诉了他，虽然知道魏少年现在安全，但是高公子的心情并不美妙。
“这样的话，镇边王不造反也得造反了……”
姜钰道：“而且朝中已经没有可用的武将，陛下估计会启用高家。”
第472章 悬崖
夜阑宫门紧锁，皎月清辉，有人骑马疾驰而来，把守宫门的护卫们执起手中长枪蓄势待发，骑在马上的黑衣身影伸出手，手掌上拿着一块“如朕亲临”的令牌。
护卫们一愣，刹那间心头有一个念头闪过。这个令牌陛下只给过一个人……
他们已经自觉的让开，驾马的人翻身下马，步入宫门。
夜间入宫，有太监领路，也是跟在陛下身边很多年的老人，即使魏少年包裹得很严实，只露出了半张脸来，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大人这么晚了，可是有什么……”
魏临轩看了他一眼：“嘘。”他手指比在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目光有几分警告的意味，太监身子一颤，知道对方是在提醒自己，这不是他能知道的事情。
魏临轩来到御书房的时候只有老太监在，老太监为他奉上茶水。
“陛下在贵妃娘娘那里，老奴已经派人去报信了。”
他看了他几眼，几次欲言又止，显然也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但是魏临轩不为所动，只是静静的喝着茶，不知在想些什么。
老太监转身要走的时候顺手拿走了他脱下来的黑袍，遮挡的视线消失，他一眼就看见了少年肩膀处一大片的血痕。
“嘶——这……”
太监惊讶极了，颤着说道：“大人不要紧吧，你怎么受伤了？”
魏临轩微微垂头。
“没事，只是衣服实在来不及换了，这样来面见陛下于礼不和。”
“陛下不会怪罪的，老奴去请个太医吧。”
“不用了。”魏临轩摇了摇头：“上次陛下赏的药还剩不少呢，不是什么大伤，不必兴师动众。”
就在两人窃窃私语的时候，忽然听到。
“陛下驾到——”
魏临轩赶紧起身，一道人影已经走了过来，脚步有些急促。他拜了下来，膝盖还没有触到地面就被一双手扶起。
皇帝身上还沾着寒气。
“爱卿深夜入宫，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陛下……”魏临轩挣脱了他的手，跪了下来。
“臣有罪！”
“今夜本来是去结果镇边王世子，谁知镇边王埋伏在一旁，微臣不是他的对手，让他救走了镇边王世子，还把微臣关在了牢里。幸亏欧阳大人及时赶到，我们已经开始搜查长安城，紧闭城门，只是中间的空隙……已经不知镇边王是否还在城中了。”
他说完之后只感觉空气静的可怕，他没有抬头看皇帝的表情，但是他觉得那一定很精彩。
“镇边王……”皇帝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他忽然猛的一锤桌面，旁边传来老太监吸气的声音，之后是滴答的两声，魏临轩看见同桌脚滴到地面的两地鲜血。
“他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他怎么进的天牢？”
魏临轩说道：“如今看来，镇边王在长安城中必然是有所耳目……甚至有培养势力。”
“还说他没有不臣之心？！他果然早有不臣之心！”
皇帝冷啸了一声，怒火，怨恨，甚至有一丝诡异的兴奋。这些年来，镇边王就像酣睡在他卧榻旁的一只老虎，让他胆战心惊，夜不能寐，日日夜夜担心着镇边王起兵造反。如今，那人已到生死之境，悬崖当头，他必定造反了，皇帝反而松了一口气，就像砸在心里多年的石头终于落了下来。
魏临轩跪在他的旁边，他感受到皇帝正在御书房中走来走去，他能理解皇帝现在的心情，此刻这位帝王可能恨不得披挂上阵，亲自在战场上将镇边王斩于马下，就像斩断困扰他多年的梦魇一样。
老太监却已控制不住，跪了下来，颤着声音。
“陛下，镇边王揭竿造反，齐国虎视眈眈，长安城内还有不轨之人，这可如何是好啊？”
“你怕什么？”皇帝红着眼睛：“他们想要的是朕的脑袋！他们想杀的人是朕！你一个太监怕什么？朕都不怕！”
“陛下……”
“传朕旨意，镇边王勾结敌国，意图谋反，劫天牢，杀圣使，大逆不道！天下人皆当诛之！即日起收回兵权，打入天牢，斩首示众！”
太监在心里叫苦。
陛下喊的是很有气势，可是镇边王身边的军队都是他的死忠，怎么可能因为一道圣旨就背叛他，必然是随他背水一战，造反了。而其他军队缺少训练，真的是镇边王的对手吗？
但他还是爬了起来。
“老奴这就去替陛下拟旨。”
魏临轩依旧静静地跪在地上，皇帝已经平静了下来，跌坐在身后的椅子上。
“你先起来吧。”
“臣有罪。”
皇帝说道：“不怪你，朕知道你已经尽力了。起来吧。”
魏临轩这才站了起来。
他站起了身，皇帝终于注意到他衣上的血迹，瞳孔缩了缩，少年有些歉疚地侧过身去将血迹挡住。
“陛下恕罪，事出紧急，微臣未来的即沐浴更衣，冒犯陛下了。”
“说这些干什么？你还活着就好……”
“你说说，出军讨伐之事，交给谁来比较好？”
魏临轩沉默了。
皇帝皱了皱眉头：“什么时候你也变得吞吞吐吐的？让你说你就说！”
“微臣以为……荣国公可以胜任。”
皇帝的脸色微变，他盯着魏临轩，却从这少年脸上看不出什么多余的神情。
魏临轩道：“朝中武将，多半不堪重用，只有荣国公，戎马半生，不论是威望还是能力都可以胜任。只是……荣国公讨伐了镇边王，军功赫赫，陛下不好赏赐。”
“赏赐？”
皇帝的目光微微走神。荣国公吞掉镇边王，就会是下一个镇边王……他的枕边注定要有一个功高震主的武将，他不配拥有安稳的睡眠。
似乎折腾来折腾去，仿佛一切事情都回到起点，仔细想想也有够好笑的。只是如今他也没有多余的选择了。
“镇边王是朕的同姓血亲，荣国公终究姓高，就算造起反来两个人的性质都是不一样的，天下人不会支持的……而且荣国公当年救过朕的性命，朕相信他。”
第473章 信任
信任吗？
魏临轩在心里微微讽刺。被逼到了悬崖边上，别无选择罢了。若是皇帝能够对高家的信任多一分，也不至于让朝局如此的不平衡。
这一切都是他自作自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