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她一睁眼,周遗昉都会在她身边。
她慢吞吞地坐直身子,叹了口气。
鸦青色的长发滑到了手臂上,她随意地用手编了编,编成四股大辫子,垂在尚带睡痕的白皙面颊边。
青叶听到车里的动静,低着头将阿郎遣人送来的水果和信恭恭敬敬地捧到藏青色的布帘前。
“夫人,这是阿郎的信和礼物。”
古蔺兰伸手接过道了声谢。
她迫不及待地将信拆开,里面是一封小像。
她噗嗤一声笑起来。
他画了一幅没骨画,红色的漂亮果子,像绣球一样美丽,古蔺兰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果子。
果子上扒着一个小小人儿,小小的手摸着果果,一口啃在上面。
小人儿眼睛眯起,旁边用小字标注着:想,大果果,嘿咻嘿咻?
那个小人儿说不出的可爱熟悉,古蔺兰越看越眼熟,忽然想到,这不是她吗?!
她脸色一红,周遗昉这个大变态。
偷偷骂过他后又止不住思念。
她不由想到,周遗昉现在在做什么呢?
他们一路云游,也遇上了一些难民。
每有战事,受苦的总是百姓,文人墨客不也写到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可她从没在那些百姓嘴里听到过周遗昉的坏话。
他们夸他短短几年就将吐蕃打退,还收复失地,还田于民,从不像朝廷的大臣一样纸上谈兵,夸夸其谈,他只爱用宠用做实事有本事的人,听说他每日沉浸在苍生社稷中,废寝忘食,洁身自好,没有女人能近他的身。
凡是周郎所在的城池,都在施行轻徭薄赋休养生息的政策,百废待兴,周郎的军队不取百姓一米一粟,他们都在往周郎的城池赶去。
他们由衷希望周郎和朝廷的谈判能有一个好结果。
古蔺兰他们也在慢慢往那里靠近。
今日已经快要看到城池,便宜师父神出鬼没地从路边的树枝上跳到了车里。
他咳了一声,伸了个懒腰。
古蔺兰假意没嗅到他身上的酒味,做完了一天的课业,将百毒书放下,甜丝丝地凑过去:“师父,我们还有多久到呀。”
果燃道人瞪了她一眼:“没出息的小鬼头,见情郎就这么迫不及待。”
她腮帮子鼓起来,不害臊地点头,但脸还是红了,老实道:“没出息。”
果燃道人气笑了,撩起布帘,指了指前面的两座山:“喏,明天就到了。”
隔着两座山。
明天就到了。
那两座山后就是周遗昉的营地。
古蔺兰心如擂鼓,她小心按着心口。
五年,整整五年,每月都在通信,每次生辰他们都互送礼物,似乎并没有什么生疏,彼此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他在前面打仗,每收一座城,她和师父还有青叶就在后面救治伤病伤民。
可到底五年了,她长大了,长开了,再次相见,他会不会认不出她。
她揉了揉眼睛,掏出自己写的信,钻出车厢找到靠在老树下修整行李的青叶。
她坐到青叶对面,双手捧着书信:“大人可以帮我交给周遗昉吗?”
她知晓他们有很多传递消息的渠道,不然为何这五年间,战火纷飞,书信和礼物却从未断过。
青叶“刷”地站起来,拍干净手,又在衣角上擦了擦才接过信:“夫人客气,我马上给阿郎送去。”
面前美丽高贵的女郎伸出一根手指,竖着挡在唇下,轻声道:“一定不要告诉他,我们到了附近了。”
青叶顿了顿,他亲自送信,阿郎肯定会知道夫人在附近。
摸了摸脑袋,回头道:“接到夫人的信,阿郎肯定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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营地中,诸事从简,周遗昉正和部下端着碗在沙盘前吃饭。
几个二十来岁的大小伙,灰头土脸地一边刨肉到嘴里,一边挪着沙盘,计划哪里修建城池,哪里开荒种植。
帘子忽被人掀起,几个人烦恼地瞪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