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第一次跪人，第一次磕头，给这个待她如亲子的老师。
霍苍在她身边，撩袍跪下，恭恭敬敬地俯身，“伍老，我霍苍，定会让鬼面的血祭奠您在天之灵。”
“我一定会好好爱护绾绾，请您放心。”
唐绾侧眸看着他，微笑了笑，两人的手交握，互相传递着暖意。
唐绾点了火，把她这几天呕心沥血画的《云台盛景》慢慢烧了。
“老师，我还没去过云台大会，所以就按着你给我说的，书里记载的，画了一幅，您看看，我有没有画错。”
“老师，要是我哪里画得不对，您托梦告诉我，我肯定好好改。”
“老师，你在天上也要盯着我有没有刻苦练习，不然就托梦给霍苍，让他不给我饭吃。”
唐绾一句一句地说着，看着火舌跳跃着吞没几米长的画卷，眼泪滑落，“老师，如果有来生，你一定要等我去找你拜师。”
“下一次，我肯定不偷懒。”
火苗映着唐绾的脸，给女孩渡上了一层暖光，彻底烧光了画纸，留下一点灰烬。
唐绾站起身，霍苍轻揽着她，“绾绾？”
“我没事，走吧。”唐绾看了牌位一眼，然后转身离开。
北院的门在两人身后关上。
……
某个宅院，阁楼上，戴着面具的男人靠着宽大的椅背，“狄宏和阮克云两人什么时候能到？”
半跪的属下开口，“应该这两日就到了，上次没能从伍老那家伙嘴里问出什么，是属下的失职。”
男人摆了摆手，不甚在意的样子，“本座早就知道那老家伙不会这么轻易就开口，找上他，无非也就是给霍苍添点堵罢了。”
“再说，那老家伙死了就死了，也没什么所谓，说不定还能让霍苍快点出来呢。”
男人漫不经心地说出这番话。
属下立马恭维，“是，楼主想得周到，那这次要给狄宏和阮克云什么任务吗？”
“嗯，我看皇上忙了太久，连后宫都不怎么进，本座看了甚是佩服，就让本座来帮他休息休息。”
“这后宫娇花一样的美人儿，不滋润，可是要枯萎的。”男人说完，随即笑起来。
声音略显阴柔。
说话间，狄宏和阮克云到了，两人跪在当中，听男人的号令。
“你们之前做的不错，回京后……”
狄宏和阮克元垂头拱手，“是，属下领命。”
……
“什么？！他真是这么说的？！”
御书房里，慕容轩听着两人的汇报勃然大怒。
唐绾端着茶杯坐在一边，忍不住举了举杯子挡住自己唇角的笑。
这可真是……
霍苍也觉得难以相信，看着易容成狄宏的属下道，“你们是说，这后宫的娘娘们，都已经，被策反了？”
“是，据鬼面那边的消息和之前对狄宏和阮克云的审问，几位娘娘……都已经听信了鬼面的谗言，随时准备等皇上过去的时候给皇上下药。”狄宏道。
唐绾死死抿住唇角才没让自己笑出来。
妙啊可真是妙啊，竟然能从后宫下手。
让她看看慕容轩脑袋上绿不绿。
慕容轩再怎么不近女色清心寡欲不进后宫，到底也是男人是个皇上，九五之尊，知道后宫妃子们都被另一个男人蛊惑了要对付他，岂能不怒？！
“都有谁。”慕容轩从牙关逼出几个字。
“这……奴才听到的消息是，几位娘娘小主全都……”狄宏说不下去了。
阮克云拱手道，“许是奴才们信息有误，皇上……还请息怒。”
慕容轩怎么可能不怒，他宫里一共才几个人，就只有一位贵妃，一位蕙妃，两位贵人，全都投了鬼面的怀？！
慕容轩深吸口气，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他们要给朕下什么毒。”
“奴才们去查了，不是致死的药，是……”狄宏有点说不出。
“说！”慕容轩怒喝。
现在还有什么是他听不得的。
“是一种助兴药，但是每每兴头上来，又会到关键时刻……到了那时又会软倒，是一种极为歹毒的药。”狄宏话说得半遮半掩。
但是在场的人都听懂了。
唐绾现在觉得慕容轩可怜，这药吃下去就想要后妃侍寝，结果脱了衣服的时候，才发现银枪变了镴枪头。
结果身体里还燃着欲望，解都没法解，只能硬生生忍着。
这样想想真是太惨了
第271章
蕙妃做一个弃子
唐绾还没见过这种药，要不是时机不对，都想问后宫娘娘们要一点过来。
慕容轩怒极反笑，“好好好，他这是诚心要戏弄朕啊？！”
“皇上忙于政务已经好几个月没进后宫，鬼面又是怎么笃定皇上会去的呢。”霍苍问。
狄宏跪地请罪，“这，奴才不知。”
唐绾心里哦豁一声，这就很说明问题了。
慕容轩身边有鬼面的人，而且就是亲近伺候的人。
慕容轩脸色冷凝铁青。
他一直以为自己身边绝对不会有鬼面的人因为他全都处理了一遍，没想到竟然还有吗？！
“皇上身边鬼面的人，你们有眉目吗。”霍苍问道。
两人对视一眼，均摇摇头，“奴才无用，现在还没有查到。”
唐绾放下茶盏，在桌上轻轻地发出声响，吸引了其他人的目光。
双手交错放在腹前，唐绾淡淡地开口，“我来问试试。”
“你们仔细回想一下，鬼面有没有跟你们说，回来要先接触谁，如果事情不成，要去找谁，再不济，有没有对哪位娘娘或者宫里的谁，又或是宫里的哪个地方多提了呢？”
霍苍看了慕容轩一眼，“绾绾怎么想起这么问？”
“宫中内应既然能左右皇上心意，我觉得要么是敬事房，要么是伺候的内监，要么是哪位娘娘宫里的人。”
“鉴于娘娘们都被洗脑了，那不如直接跟娘娘联系，让娘娘准备一些说辞，请皇上过去。”唐绾慢慢分析道。
“这两个人既然之前不知道宫中内应有哪些，想来鬼面还不怎么信任你们或者那两人在流云涵雪楼的地位不高，不能知道。”
“所以我才要你们回想细节，既然不能明着告诉你们，但是言语间会不会透露出一点信息供我们猜测。”
唐绾说完又看向脸色难看的慕容轩，“其实这也不算是什么坏事，皇上不是能借此机会，把宫中的人彻底地清洗一遍吗。”
“这宫里皇上比我熟悉，该从哪里清洗，也应知道，只是不能大张旗鼓，不然他们就会有所察觉。”
“非得找个由头借口查处，而且皇上一定要中了鬼面的计，才更显得可信。”
狄宏和阮克元听了唐绾的话，不约而同地想到一个人。
“钦天监，鬼面提到了钦天监！”两人说道。
唐绾又端起茶盏，轻抿一口，有些凉的茶水入口，驱散了一点御书房里的暖意。
“茶冷了，不要喝了，我去给你重倒一杯。”霍苍忙走过来道。
唐绾笑起来，把茶盏递过去。
慕容轩无暇看这边，在龙案后皱眉思索，“钦天监……朕思来想去，竟然是忽略了这里！”
“皇上，钦天监又是什么地方，是观天象的吗。”唐绾问道。
狄宏给唐绾解释着，“是的，掌观察天象，推算节气，制定历法等职任。”
唐绾不解，“那，这件事跟钦天监有什么关系？”
“因为蕙妃娘娘的生辰快到了。”霍苍端着热茶和点心走进来道。
唐绾眯了眯眸子，你怎么知道。
慕容轩恍然，“他们是想利用蕙妃生辰做些什么？朕不一定会在生辰的时候过去，大概只会赏赐些东西。”
唐绾挑挑眉，那怪不得老婆们都跟人跑了。
霍苍给唐绾喂了一块糕点猜测着，“钦天监……观天星……是要在这月的星象上做文章，比如，灾星降世之类？”
“哎我知道了！”霍苍的话给了唐绾启发。
慕容轩看过来，“唐姑娘知道什么了？”
唐绾笑笑，“你们听听我猜的对不对啊。”
“既然钦天监是观测星宿的，这些东西好像也跟生辰八字有关系，他们的目的又是想让皇上在近期去到后宫。”
“如果要在蕙妃娘娘生辰这天，我想他们大概会用什么命星不稳，又或者什么娘娘近日被某个星象冲撞，需要皇上的阳气和龙气镇压，加上是生辰，皇上心软，也就可能去了。”
唐绾眯着眸子笑，“我要是蕙妃，定会在这一天装病，更可怜。”
“如果他们再狠一点，大可以把蕙妃当做一颗棋子，让她做一点危害后宫祸乱宫闱的事，皇上不得不去。”
“贵妃娘娘是掌管后宫事宜的人，出了这种事肯定要跟皇上请罪一起审讯，到时候贵妃娘娘邀请皇上去宫中商议，皇上是不是也要去？”
“这一去，也就中招。”
“所以，只要他们想，可以有很多种办法让皇上去后宫。”唐绾耸耸肩道。
听了唐绾的话，慕容轩陷入深思。
他之前一直不信钦天监的那些鬼话，如果天下生死龙脉兴亡能用几颗星星就决定，那他们这些人争得头破血流就是个笑话。
可是现在，他才知道，这京城的局，没有一个人，没有一个官署，能置身事外。
他这个当皇帝的，还要学很多。
慕容轩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暗芒锋锐，“唐姑娘说得不错，朕确实大意了。”
“你们二人下去吧，按照他吩咐的去做，有任何消息及时通禀。”
“是，奴才告退。”狄宏和阮克云退下。
唐绾看着慕容轩，忍不住安慰道，“鬼面这手段其实不怎么高明，就是……恶心人了点，皇上别想太多。”
一想就想到后宫的妃子都给戴了绿帽，多不好。
慕容轩冷哼一声，“他想戏弄朕，朕偏不让。”
“皇上得让……”唐绾道，“其实我最近看了关于鬼面的信息，有一点猜想。”
“什么猜想？”霍苍在她身边坐下。
唐绾微蹙着眉认真道，“你们都见过鬼面吗？真实面目。”
“不曾见过。”霍苍摇摇头。
唐绾又看向慕容轩，他也摇头。
“这么说，你们只见过他戴着面具的样子？”唐绾看着两人。
霍苍嗯了一声，“怎么了吗？”
唐绾吐口气，试探着问道，“你们就没想过，他其实……是宫里的人？”
此话一出，霍苍和慕容轩如遭雷击。
唐绾看他俩表情就知道没想过，笑了一下道，“你们当局者迷，我是旁观者清，所以看出点东西来罢了。”
“你快说说。”慕容轩从龙案后出来，也坐到唐绾边上。
第272章
她说的话细思极恐
唐绾一句话点醒了在座的两个男人。
之前在寻求江湖势力的时候，他们也曾调查过鬼面，但是也没有发现出什么不对的地方。
就算鬼面从不以真面目示人，但是因为给慕容轩和霍苍看了他所有的实力和底牌，加上当时臣服的姿态很足，两人也没想太多。
毕竟是江湖势力，而且做的都是一些不能明说的营生，为慕容轩敛财杀人，慕容轩骨子里带着点皇家人的自私和冷血，想着牵扯不要太多。
免得日后，他德政的名声有损。
这都是后话，眼下唐绾的问题，倒是让两人心中都一个激灵。
“或许是我的直觉，也可能是有细节，我总觉得鬼面成为皇上的手下，是他自己送上门的。”唐绾道。
“也就是说，可能这一切都是计划好的。”
慕容轩紧紧皱眉，“你的意思是，鬼面知道我要暗中招揽，然后自己送上门？”
“可是当时是我先去找的鬼面？”霍苍提醒道。
唐绾看了他一眼点点头，“我知道，但是我看了当时的记录。”
“当时的情况是，皇上已经被迫自卫卷入夺嫡风潮，手上急需用钱用人，所以你想到了建立流云涵雪楼的想法，在江湖上考察思量后，决定找鬼面商量，是不是？”唐绾问道。
霍苍点点头，“这上边有什么不对吗。”
唐绾摊开手，“你在考量的时候，是不是想了，哪家的实力强，当家人会投诚，品性如何，手中有能多少财力，如果出事之后怎么才能妥善处理掉？”
霍苍看了眼慕容轩，微微笑起来，“不错，确实有想过，但最主要的，是忠诚和可以利用。”
“都是一样，你们以为是排除掉了许多人才选到了鬼面，但如果是鬼面事先就处理解决掉了其他人，让你们只有他这个选择呢？”唐绾挑眉道。
霍苍心里猛地一顿。
这个道理和手法其实很简单，但是他们确实是没有想到这一层。
因为事后分析很容易，但是事前能够预知，并不容易。
而且当时皇上的危机主要来自于京城，他们人手匮乏，为了应付已经殚精竭虑，忽略了这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