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岗听说这个消息之后,吓得当场就摔了手里的茶盏,“啊?!”
“那个,那个谁,秦时岳?是,啊?!”
人已经不会说话了。
美娘忙拿帕子去擦,“小心烫着手。”
柳岗只觉得眼前一黑。
脑子里迅速划过以前他欺负凌辱秦时岳的时候,差点没背过气去,“天老爷哟!”
柳岗缓了一会儿缓过来,深吸几口气,又觉得庆幸,“还好,还好我以前没下狠手……嘶,他们家当时是犯了什么事啊能沦落到那种地步。”
“爷是担心秦少爷以后会回来报复你?”美娘问。
“刚听到消息的时候这么想,后来又觉得他不是这种人,唉,这小傻子还怀着孕呢怎么能赶路呢。”柳岗又着急。
美娘跟着叹了口气,“皇命难违啊,我们现在想帮也帮不上忙了。”
“走,去祁门县,姜清庭走了,咱们的生意还在呢,我得带起来。”柳岗豁然起身,拉着美娘就出去。
瓷窑那边,洪武冷哼一声,“看吧,不用我们动手,也会有人帮我们报仇。”
“虽然当初因为秦时岳的一个随从在外边仗势欺人,才害得伊莲她惨死,但那到底也不是秦时岳干的,他甚至都不知道这个事,你又何必,耿耿于怀。”洪文低声劝道。
洪武显然不肯放下,“我至今都忘不了阿莲死的样子,明明,明明说好了等我回去,就可以娶她。”
洪文沉默着,“那你想怎么样。”
“我能怎么样,我不过无名小卒。”洪武冷冷道。
洪文严肃起来,“我警告你,你万万不可在瓷器里动手脚。”
“你别忘了师父生前的嘱托,你也别忘了你自己的本心,瓷器,就跟我们的亲生孩子一样,你胆敢在这里边做手脚,我这辈子都不会再认你。”
兄长疾言厉色,语气严肃沉重,洪武垂着头,“放心,我不会因为他脏了我自己的手。”
“我只盼他们到了京城,有人会收拾他们的。”
洪文摇摇头,没法再劝,出去干活了。
——
“当初本宫见你的时候,你还是幼童,如今也长成极好的青年了。”
宫里,娴贵妃看着面前的秦孤鸿,忍不住感慨万千,“听说你殿试上大放异彩,又是连中三元,京城皆传你是文曲星下凡,本宫当时听着还想是谁家的青年才俊,没想到,是你。”
秦孤鸿恭恭敬敬地垂眸行礼,“贵妃娘娘谬赞了,孤鸿离京数载,自然不会白白走这一趟。”
“你是个好孩子,跟你哥不一样,光是想想本宫也能想象出其中艰难,好在,总算云开见月明了。”娴贵妃低叹道。
外边响起唱喏声,“皇上到——”
秦孤鸿心里一凛,退让到一边,娴贵妃扶着肚子起身,“皇上来啦,不是说要去容妃那用午膳吗?”
“听说你叫孤鸿来宫里吃午膳,朕也来凑个热闹。”
天元帝脸上带着浅笑,迈步进来,扶着娴贵妃坐下,“你坐,别动了胎气。”
“给皇上请安。”秦孤鸿浑身都暗自绷紧,一点不敢大意。
他知道娴贵妃不会轻易叫他来,必定是有事要悄悄告诉他。
他必须要稳住心神,小心应付。
第233章
事与愿违
天元帝虽然年前的时候发落了景煜和景澜,但其他皇子还没来得及高兴,天元帝就一改之前撒手不管朝政的状态,开始上朝处理朝政。
这让一众皇子不得不又重新老实下来,暗自心急。
为尊上者脾气难以捉摸,下边的人便小心翼翼。
秦孤鸿跟天元帝接触很少,但他也知现在必须谨慎,所以行礼之后天元帝没有喊他起身,就一动不动地维持着跪拜的姿势。
娴贵妃没有帮腔,温声跟皇上说了两句,这才提到秦孤鸿,“皇上要来也不早说一声,臣妾好备下皇上喜欢吃的。”
“是朕不好,你这有什么,朕就吃什么。”天元帝转眸,看向地上的秦孤鸿,“起来吧……”
“走近点,让朕仔细看看,多少年没见你了,都长成国之栋梁了。”
秦孤鸿垂眸走近几步,再次行跪拜大礼叩谢皇恩浩荡。
他们一家遭贬出京,除此之外没有其它的刑罚,已经很好,若是当时下令,后代子孙生生世世不得入京或者不得入仕,那才是真的断了秦家的后路。
天元帝听了青年的话,心头浮现一丝满意,“朕记得你小时候就是懂规矩又懂事的,不像你哥,起来吧,赐座。”
“谢皇上。”秦孤鸿起身落座,借着动作往娴贵妃那边看了一眼。
娴贵妃对他使了眼色,宫女进来上茶,娴贵妃笑着跟天元帝说话让他摸自己的肚子,“好像又大了些呢。”
宫女趁机压低声音,“快走……”
秦孤鸿心中一激灵,无声地和宫女对视,宫女抿紧唇角放下茶盏,秦孤鸿会意地抬手,却碰翻了茶碗,茶水泼在他手上,登时烫红,“嘶……”
“啊!”宫女噗通跪地请罪,“奴婢该死,奴婢没拿稳。”
“无妨,是我没接住,不怪你。”秦孤鸿蹙眉。
“怎么回事,你这丫头最近总是冒冒失失的。”娴贵妃也面色不悦地斥责。
宫女不住地求饶。
“贵妃娘娘不用动气,是我不好,既然娘娘跟皇上要用午膳,那,孤鸿先告退了。”青年站起身,垂着眸子温声道。
天元帝摆摆手,“你现在是新科状元,朕赐了你宅邸,少不得要往来恭贺,回去吧。”
“朕明日宣你御书房议事,回去等旨意。”
“是。”秦孤鸿躬身退出去,后背出了一层薄汗。
娴贵妃让那个宫女也下去,“糊涂东西,罚你三个月月例银子,看你还毛手毛脚。”
宫女谢罪出去,见外边伺候的是李固,遂放了心去追秦孤鸿。
“公子……”两人行至御花园,宫女才飞快地把娴贵妃嘱咐的事告诉他,“公子别激动!”
宫女按住神情激愤起来的青年,“如今自保才是上策,若您在朝中没有立足之地,又怎么能护住一家老小?”
秦孤鸿咬紧了牙关,拳头在身侧攥紧,喉间涌上腥甜滋味。
为什么,为什么忽然会召家里人进京?!
是谁走漏的消息?
陈敬元又如何得知!
“这旨意三月里就下了,但当时您不在京里,娘娘就算觉得不妥也没有别的法子,所以一听说您就是连中三元的新科状元,就急忙宣您进宫了,可惜今日皇上也在,没法细说。”宫女低声道。
秦孤鸿深吸口气,将满腔情绪咽下,嘶哑开口,“那娘娘可曾告知四殿下?”
“自然是有的,旨意一宣,娘娘就送信过去。而且,这旨意是道密旨,若非娘娘最近圣眷优渥,也不能得知。”
宫女左右看看,又蹲身行礼,“奴婢该回去了。”
“娘娘嘱咐,公子一定要谨慎小心,莫要冲动。”
说完,匆匆离去。
秦孤鸿看了眼不远处等着把他送出去的宫人,收敛了所有情绪,迅速离宫。
他没去赐下的住宅,而是去了老师俞秋平家。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俞秋平正等他回来。
青年脸色铁青,眼底是显而易见的焦灼,将事情告诉了俞秋平。
“不必太担心……”老者安慰着自己的学生,“若是斩杀的旨意,就不会叫他们回来了。”
“若是不许你入仕,当时就不会在殿试的时候点你为状元,我估摸着,皇上对你们是有几分旧情和仁心在的,只不过那位陈将军,却是来势汹汹啊。”
“皇上也是想你和今年的新科进士们在朝中权衡一二,唉,为官者,为君者,只为利益权衡,不为黎民百姓,可悲,可悲啊!”
说起这个,年过花甲的老人忍不住连连叹息,极为痛心。
秦孤鸿缓和下心情,“是我担心太过。”
“事关家人,你着急也是人之常情。对了,明晚就是琼林宴,届时两榜进士,殿试前三,各位皇子,朝中大臣皆在,你还要小心应付。”俞秋平又叮嘱。
“是,学生明白。”秦孤鸿浅浅一笑,已然恢复了状态。
他有他自己的战场。
只希望哥听到消息的时候,不要莽撞行事。
若是以前,秦孤鸿定然不放心。但现在,他知道秦时岳一定会妥善处理,周全所有。
——
“店家,开个单间,住一晚,厨房下碗面送上来,还有热水,把马喂了。”
天擦黑的时候,某间客栈里走进一个高大的年轻男人,风尘仆仆,面色凝重如霜,将手里的缰绳扔给小二,语带疲惫。
伙计打量几眼,见人出手大方,忙去准备,片刻后,秦时岳坐在木桶里,头靠在桶边,阖着眸子休息。
娴贵妃娘娘的密信一送到边塞,他就动身了。
景煜还没收到回宫的圣旨,倒是他得先回去。
景澜劝他不要轻举妄动,毕竟他现在是服役期间,不管是普通将士还是皇子亲卫,都没有擅自行动的道理。
但秦时岳不这么想。
他必须得回。
陈敬元如此用意,不就是逼他回京么。
他若回去,家里人反而安全,他若不回去,才是不知道那人会使出什么手段。
男人此次出来单枪匹马,一人未带,力求要在姜妧她们进京之前赶回去。
但往往都是事与愿违。
战马在途中歪断了蹄子,换成普通马匹,速度大大降低。
终于,在盛夏暑热时,秦时岳看到了帝京的城墙。
一别近十年,他终于回来了。
第234章
这俩傻小子是互相惦记
半月前,京城外。
“妧妧,你怎么样?”黎玉婉揽着怀里的女孩担心地问,帮她擦了擦额上的汗,又喂几口茶。
姜妧轻轻蹙着眉,慢慢摇了摇头,声音都微弱,“没,没事……”
临盆在即,又一路颠簸,吃不好睡不好,没有秦时岳在,姜妧即便有些轻微的不舒服,或者腿抽筋腰难受,都不会告诉家里人,自己硬忍着。
姜妧孕期前期没受过罪,也没有任何不舒服,一个是秦时岳照顾周到,还有就是姜清平天天给她吃的空间灵药。
但是在路上,没这个条件,特别月份又大了,姜妧眼见着瘦下来,气色也差。
“清庭,等会进去,你直接带着妧妧和清平去黎家,马上去请大夫给妧妧看身子。”黎玉婉扭头对姜清庭道。
姜清庭点点头,又看向外边,“可,我们不用去面圣?”
“不用……”黎玉婉难得强势,“现在当务之急,是妧妧的身子,记得了?”
姜清庭从黎玉婉怀里搂过憔悴的妹妹,“是……”
秦铭对此安排也没有意见,叮嘱姜家兄弟小心,然后让他们现在就去黎家。
马车到了黎家门口,草杏跳下去拍门,“来人啊!快来人啊!”
看门的护卫还认得她,惊讶地往她身后看,“草杏!?你怎么来了?”
“快去通禀老夫人,姜大公子来访!”
片刻后,京城百草堂的几位大夫进了黎府,姜妧昏睡着,纤弱的身体让隆起的孕肚看起来更是让人担心。
“没有太大的问题,但确实是疲惫和饮食不当导致的母体虚弱,胎像也不是很好,好好休息,能在生产前进补一点,但生产的时候,还是凶险的。”
姜清庭听得心里揪疼,“还请大夫开个好方子,什么药我们都吃得起。”
几位大夫在一起商议了一会,然后去开药方,姜清平问黎家借了药炉,在客院的小厨房里先给姜妧熬补药。
安顿好姜妧,姜清庭才有空把近况告诉黎家人。
“玉婉回来了?!”老夫人激动地差点晕过去,死死抓着姜清庭的手,“公子说的可是真的?”
“已经去面圣了,都回来了,就是婶娘让我们先来家里的。”姜清庭扶住她。
“好,好,快,快去找找王爷和二老爷在哪,都叫回来,大媳妇,你马上开库房,把客院收拾好,这院子许久没人住了,少不得缺东西,还有那冰,再去取几块冰来,秦大少奶奶孕中也怕暑热,她那屋里要先备妥当。”老夫人连声吩咐。
大夫人也高兴得很,“是,我这就去办。”
姜清庭没拦着,毕竟他们可能要在黎家住一段时间,想在京城买个好宅院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的事。
“对了,不知道您可知道孤鸿的消息?”姜清庭又忙问。
老夫人听了笑开,“我倒是忘了这茬了,你们是该去状元府住着的。”
“不过姜小姐身子虚弱,还是在这休息两天再去吧,我派人去告诉孤鸿,让他来这见你们。”
姜清庭一听状元府三个字,心里登时松了口气,脸上也露出一点笑意,“我就知道孤鸿可以。”
“你也累了,先洗洗歇歇,等玉婉回来,去吧。”老夫人看他们一路奔波,没再说其他的,拨了几个下人过来伺候着。
见了草杏又问过草杏的近况,知道她和家里分开如今自己住也没有奴籍后,欣慰地点点头,“好孩子,你也去歇着吧。”
秦孤鸿正在俞秋平家和老师一起研究工部的事,听闻此消息,来不及打招呼就跟着来人去了黎府,“清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