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应当是没少受磋磨。
没等张华阳诉苦,便有内侍前来引路。
今日殿试传胪大典,诸贡生须按会试名次成列,入太和殿,也就是世人常称的金銮殿。
辰时初,东侧门开。
穆空青走在最前,率先踏上了汉白玉石桥。
如今已是三月底,正是严寒褪去,春意盎然之时。
旭日初升,朝阳探出一角悬于东方,白玉石桥仿佛泛着粼粼金光。
红墙金瓦的巍峨大殿立在正前,无声观望着这三年一度的盛典。
穆空青率贡士进殿,俯身参拜。
十二冕旒下,永兴帝微微颔首。
有礼部官员手执黄榜上前一步,高声道:“永兴四十九年三月十六,帝御保和殿试进士,穆空青首以程试上进,帝嘉其敏速,赐一甲状元及第,任从六品修撰——”
穆空青的呼吸都有些情不自禁地急促了起来。
他正待上前俯身谢恩,却不想那官员话还未尽。
“昔有三/元及第赐大三/元碑,今有六元及第,特赐六元及第状元府,并白银百两。”
竟是直接赐下官邸了!
从早前的杨山长,再到六年前的那位大三/元,每一位都得了御赐的大三/元进士及第碑。
而穆空青作为本朝第一个连中六元的状元,他对自己可能会受额外奖赏,心中也是有所猜测的。
但再怎么猜测,最多也就猜到可能会将进士碑换成进士牌坊,了不得再刻上六元及第,好叫老穆家光宗耀祖罢了。
甫一授官就在京城赐下官邸?
莫说是本朝了,就是再往前数数,都未必能找出几个来。
穆空青心中有波涛起,面上还须得波澜不惊。
“臣,谢圣上隆恩。”
穆空青出列,对着上首深深一拜。
榜眼年过而立,姓沈名桥,一派儒雅温润的文人作态。
而这探花郎,也被张华阳稳稳拿下。
叫穆空青有些意外的,则是二甲头名。
二甲头名又称传胪,与传胪大典同。
只因除一甲三人与二甲头名由官员唱名外,二甲进士皆由二甲头名唱名。
因而,得二甲头名传胪者,也同一甲进士一般,须得出列谢恩。
而本届会试得二甲头名,不是旁人,恰是穆空青在会试时的邻居,那位腼腆寡言的年轻举子,名叫戚子安。
相比起一甲三人的镇静,戚子安则是肉眼可见的紧张。
穆空青回想起他那不善言辞的模样,如今却要被迫在这么多人面前唱出数十人的姓名,难怪他接过黄榜的手都在发抖。
不过传胪大典乃是盛事,戚子安若是在此时掉链子,那他的脑袋八成也得一起掉了去。
戚子安深吸一口气,眼睛死死盯着手中的黄榜,只当自己周遭无人,大声念出榜上之名。
好在有幸在金銮殿上被报出姓名的,只有一甲并二甲的寥寥数十人罢了,三甲同进士并无此殊荣,戚子安也不必再多受折磨。
午门居中向阳,位当子午。
午门正中开三门,两侧各有一掖门。
文武百官自东侧门入,王室宗亲自西侧门入。
而这中门,天下间除了帝后二人外,便只有殿试一甲三人游街时,可自中门出宫。
传胪大典毕,午门大开。
一甲三人至后殿换官袍,余者簪花,自东侧门出。
穆空青翻身跨上金鞍红鬃马,率一甲三人,从这紫禁城的中门穿过。
琼林宴上饮,打马御街前。
穆空青踏上前门大街,迎面就叫一丛杜鹃砸了个劈头盖脸。
穆空青一脸震惊地朝那杜鹃的来处望去,只见一茶楼二楼的窗户已经匆匆合上,唯有一截粉白衣角被压在窗缝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