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里有女眷,他又总不能真叫季知府一把年纪的在马车外头骑马跟着。
季知府面上的笑更热切了几分。
他殷切地将手上的缰绳递给穆空青,自己牵了匹护卫带来的马。
两人同时翻身上马,朝着府城内去。
季知府带着些许感慨地同穆空青道:“说起来, 这应当是下官第二次同穆大人同行了。”
穆空青有些不明所以:“第二次?此话怎讲?”
这位季知府面生得紧,穆空青可不记得自己何时与他同行。
季知府也不尴尬,哈哈一笑便同穆空青解释道:“当年穆大人连中六元,下官有幸, 曾同穆大人共乘一舟。”
穆空青哑然,盯着季知府半晌,才道:“莫不是季同知?”
当年穆空青高中后回乡,搭乘的是新上任的清江府同知的官船。
他知晓那位同知姓季,却未曾将眼前这位季知府,同当年那个季同知联系在一块儿。
季知府见穆空青还记得自己,当下便露出了十分的惊喜:“想不到穆大人还记得下官!”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肚子:“下官如今的模样是有些变了,难得穆大人能认得出来。”
这话就纯属是套近乎了。
须得知晓,当年那位季同知不仅面白无须,肚子也是挺得老远。同面前这位美髯飘飘的瘦弱文士,完全就是两幅模样。
若是纯靠脸去辨认,穆空青得是神仙才能认得出。
穆空青绕开了这个话题,转而恭贺道:“还未恭喜季大人高升。”
季知府连连摆手:“穆大人客气,叫下官惭愧。若非有穆大人的功绩叫下官沾了光,下官哪里能有今日。”
穆空青无论是烧玻璃也好水泥也好,燃料都是必不可少的。
清江府作为产煤大户,自然也跟着沾了不少的光。
有了水泥之后,各地河堤都被加固,黄河沿岸便少有水患。
百姓未曾遭灾,还有煤炭买卖供不应求,清江府的税收也是连年攀高,一应官员的考评结果更是漂亮。
前两年恰逢翼天府知府、同知、通判连着报丁忧,朝廷一时不好在翼天府衙内部调派继任者,于是连着几年考评都是上上的季同知,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升了官。
这么一算,也就不难理解为何季知府对穆空青如此热情了。
待到了专供提督学政居住的官邸,季知府还颇有些恋恋不舍的模样,临走时更是一叠声地表示日后还会再来拜访。
其态度之热切,一度叫穆空青怀疑季知府莫不是有求于他。
而后事实证明,季知府待穆空青还真就是打心眼儿里的热切。
提督学院的政务不忙,穆空青平日里也只需在府试、院试、乡试时露面。
每每到了这个时候,提督学院都需得与当地府衙通力合作,季知府的态度便更加明显,就差拿自个儿当穆空青的下属使了。
每逢官员调任都是大比之年。
今年翼天府的秋闱,便是穆空青走马上任以来的头一件大事。
翼天府与顺天府挨着,也算天子半边脚下,权贵不多世家不少。
相比于顺天府乡试,这翼天府的乡试虽说不至于争个头破血流吧,但也并非寻常能中的。
穆空青作为提督学政,他是考官也是阅卷官,最后的桂榜也须得在他眼前走上一遭。
穆空青打眼一扫,再对着桂榜将考生的试卷一一核对,确认无误后方才令衙役发案。
这届秋闱若说有什么特殊的,那便是穆空青在桂榜上看见了一个熟悉的名字——秦文启。
当年在清江府时,两人还曾做过半年同窗。
当时这秦文启小少爷说什么都不信穆空青乃寒门子,还兀自脑补了一出穆空青师从隐世高人的话本子戏码。
谁承想这么一眨眼的功夫,穆空青竟成了他的乡试考官。
不过,秦文启中了?
穆空青忽而想起了什么,问秦以宁道:“祖父说要过继的几个孩子中,是不是有个名叫秦文启的?”
穆空青记得秦以宁当初同他提起这事时,好似是说过秦文启的名字的。
秦以宁想了想:“是那个从清河县并回主家的旁支吧。我记得他,在秦家送来的几个人里,祖父似乎最看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