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儿,娘知道自己没见识,帮不上你的忙,但娘做每一件事,都是为了你好啊!”
汤恒很头疼,打起精神哄了母亲半天,才终于脱身,回到了书房,重重喘了口气。
思索了半夜,把秦朗每一步可能有的举动都推算了一边,汤恒自以为已经万无一失,只需等着云华重新上门求助即可。
但不过短短两天时间,事情就急转直下。
“你说什么,庄子里那几个人不见了?”汤恒脸色铁青地盯着跪在地上的小厮,只觉得脑子一阵阵发晕。
“我千叮咛万嘱咐,那几个人都是重中之重… …”他双手撑着桌案,不太抱希望地重新问了一遍,“四个人都不见了,一点线索都没有?”
小厮的身体微微发抖,却还努力回想当时的情景:“头一天晚上还在,小的亲自盯着庄头把门锁好的。第二天一早,人就不见了,小的进去看了,那里头什么东西都好好的,就只有锁开了… …”
汤恒冷冷道:“周家那边如何?”
小厮一愣,摇了摇头:“庄子里一出事小的马上赶回来了,周家那边,小的不知道,想来周家人都不是傻的,不至于… …”
“不至于?”汤恒一脚踹在小厮身上,脸颊扭曲,怒吼道,“前两天你还跟我保证,那处庄子偏僻得很,一般少有人去,把人关在那里安全得很,现在呢,人呢?”
第53章 追妻火葬场之PUA大师
小厮趴伏于地,挨了一脚的胸口闷闷的痛,但他不敢出声,只能双手捂着头,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汤恒没理会他,打开门吩咐人去周家瞧瞧,心却已经沉了下去。
果然,不到一个时辰消息就传回来了,周家那几个饭桶,被人一锅端了,这会儿已经失去了踪影,谁也不知道他们去哪了。
汤恒在书房里拧着眉转了半天,实在不愿意承认,事情就是这么巧,秦朗就是有这么大本事,不管他把人藏得多隐秘,最后还是会被此人找出来。
小厮还趴在地上,努力保持着不晕过去,只是剧烈的疼痛让他的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水。
汤恒将要出门的时候,终于想起了他,冷笑两声道:“还在这里做什么?一点小事都做不好,自己去找汤管事领十板子,然后到庄子上去吧。”
小厮已经跟了他三年,从来小心谨慎就怕做错事,没想到一着不慎,到底还是被厌弃了。他吃力地从地上爬起来,看着远去的那个背影。
他家公子看上去永远风流潇洒,运筹帷幄,但谁知道公子的内心,有多么凉薄呢。
想起三年前,上一任贴身小厮的惨烈下场,他突然狠狠打了个寒噤,快步走了出去。
好歹还没丧命,在庄子上也好,累就累吧,不必每日提心吊胆,兴许还是因祸得福了呢。
皇宫,勤政殿。
万和帝正襟危坐在椅子上,下方的青石砖地上,秦朗跪资笔挺,正条理分明地说起自己这几日查到的,有关宜阳伯周启生被诬陷入狱一事的实情。
“周家原不过是京城的普通人家,族中偶尔有出仕的,也顶多做到七八品。尚了新安大长公主以后,周家人虽然看上去也能与世族豪门相交,其实依然被排挤在那个圈子之外。新安大长公主一向与驸马关系不好,一生也不过只有一子,对于周家得寸进尺想要凑上去的举动,更是从不姑息,以至于两家关系越来越差。自从大长公主过世以后,宜阳伯照例不肯对周家人假以颜色,正因如此,惹恼了周家人。周家人之前就有打着大长公主府的旗号,与乡邻为恶,不过是有公主府的震慑,不敢太过分而已。这一回公主府少了镇山太岁,他们这一年间自然变本加厉,直至为了兼并土地,逼死人命。当时周家人为了掩盖此事,特意行贿数千两银子,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后来之所以被翻出来,不过是有心人想要以此对付宜阳伯罢了,还请皇上明察。”
这件事情其实很简单,当年新安大长公主没把宝压在万和帝身上,以至于让他登位多了不少波折,所以他早就看公主府不顺眼,明知道周启生是被构陷的,也不愿意过问,就是想要周启生一家人吃点苦头罢了。
但秦朗这般追本溯源,娓娓道来,声音清朗而平和,自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气势,万和帝听完,也不由在心里暗暗点头。
只是皇帝总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他沉吟了片刻,才问:“朕记得秦爱卿以往与公主府并无交情,似乎也不是爱管闲事的人,这办案子的事,也不归兵部管,怎么今日竟会特意为了这点小事,专门要求面君?朕记得,这个案子刑部还在查,并未定罪,秦爱卿为何不直接去刑部?”
秦朗表情都没变一下,淡淡道:“微臣确实与公主府无甚关系,只是既然刚好发现了这个案子的疑点,不查个水落石出,实在是心里不安。而查出了问题所在,却还由着无辜之人蒙冤受屈,就更加不该了。之所以不去刑部,只因有人不想要周启生这么快脱罪,把苦主和真正的杀人凶手都藏了起来,刑部只怕未必能找出真凶。”
万和帝的眼神陡然凌厉起来:“你说什么?”
秦朗微微垂着头,没再说话。
万和帝微微眯了眯眼,突然笑道:“秦爱卿说的冠冕堂皇,朕却听说,爱卿只是觊觎周家的小姐,才会这般尽心尽力,不知爱卿对此,如何解释?”
听到这话,秦朗也并没有万和帝预料中的慌乱,依然不紧不慢道:“微臣确实对周家小姐一见倾心,正准备等宜阳伯洗清冤屈之后,就去周家提亲。但这与宜阳伯受了冤屈,是两码事,微臣分得很清楚。”
听他的语气,是铁了心要保周启生,万和帝的语调突然冷了下去:“去周家提亲?朕怎么记得,那周家丫头,跟大理寺汤爱卿,早有婚约?”
一个周启生微不足道,万和帝不爽的,是他明明露出了话头,但秦朗完全不肯顺着他,这样叛逆,却是为君者最讨厌的。
谁知道都到这时候了,秦朗居然还敢反驳:“成婚是结两姓之好,微臣相信经此一事,只怕周家已经不愿把小姐嫁进汤家了。倘若他们婚约尚存,微臣自然不会强夺□□,否则,那就各凭本事了。”
万和帝冷笑:“好一个各凭本事!”
秦朗知道皇帝心里只怕已经怒到极点,突然换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题:“这几年边关战事频发,几位将军虽然奋力将戎族挡在了关外,却也慢慢把那几座城池变为了自家的地盘,其他人根本无法插手。微臣对此有些忧虑,待宜阳伯的案子了结之后,想亲自往边关走一遭,还望皇上恩准。”
万和帝神色一凝,呼吸陡然粗重了不少:“你要去巡边?此话当真?”
皇帝登基不过四年,虽然自认勤政爱民,下面那些老奸巨猾的臣子还是未能完全被他收服,总免不了做一些阳奉阴违之事。而边关的将领,更是把欺上瞒下四个字做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偏偏戎族这几年越发凶猛,万和帝还真不敢轻易把那几位将军换下来。
再说,他也没有培养出完全忠于自己的将军,可以领着下面的将士取得胜利啊。这也是为什么,万和帝对汤恒青眼有加的原因,他需要有自己的心腹之臣,刚好汤恒这个人还冷心冷情,绝对算得上一把好刀了。
现在,秦朗竟然提出要去巡边,不管他能查出什么,也不管他到了边关,会不会丧命,对于万和帝来说,这兴许就是打开边关将领缺口的一个重要机会!
因此此时他心里的激动不言而喻,死死盯着秦朗的眼睛已经出卖了他的情绪。
而秦朗也确实没有让他失望,那张一如既往淡定的脸上,双唇微微开合,只有短短几个字:“愿为皇上肝脑涂地。”
“好!”
万和帝猛地站起身,抚掌而笑。
与边关可能形成的武将集团相比,周启生那点鸡毛蒜皮的事情,已经不值一提了。别说他本就是被冤枉的,就算真是他府里的奴仆仗势欺人,害死人命,也完全可以把刁奴拎出来砍了以平民愤,他自己罚点银子也就是了。
万和帝大手一挥:“秦爱卿查的那么清楚,想必人证物证都已经齐了,直接送去刑部即可,朕会知会林尚书一声,让他尽快安排审理此案。”
秦朗拜谢:“皇上圣明!”
宜阳伯府,云华在秦朗的府里将养了三天,到底无亲无故,为着双方的名声着想,稍微好了一些,就匆匆回到了自己家里。
自从周启生入狱,周母杜氏就病倒了,一直卧病在床,见了云华回来,还是强撑着病体对她嘘寒问暖。
云华见杜氏身形摇摇欲坠,脸色苍白愁苦,连忙搀着她回房,又努力安慰:“秋水没和娘说吗?娘不必担忧,女儿已经找到人帮忙,想来要不了多久,就能把爹爹救出来了。”
杜氏双目骤然一亮,接着又叹息一声:“那丫头只说你爹马上就能出狱,又说了什么秦大人帮忙,娘还以为是汤家那孩子松了口,原来竟不是?唉,娘没本事,又让我儿作难了。”
云华笑道:“哪里是他,是兵部侍郎秦大人。秦大人十分热血,刚好查到一点内情,见不得爹爹含冤受屈,已经亲自去宫里求见皇上了。”
杜氏脚步一顿,狐疑的目光在云华脸上转了两圈,皱眉道:“秦大人是谁?你怎么会认得他?”
云华打哈哈:“娘你身体不好,就不要打听这么多了。等爹爹回来,咱们再好好想想,把弟弟找回来的事。”
好说歹说把杜氏重新在床上安顿好,云华快步出了门,回到自己的屋里躺下来,这才长吁了口气。
杜氏若真要刨根问底,她一时还真不知道找什么借口。
秋水提了一壶热水过来,给云华泡了一杯茶,小声问:“那个秦大人,真的愿意帮小姐吗?会不会只是贪图小姐的好颜色,表面上答应,其实也是不安好心?”
云华笑了笑:“放心,他不是那样的人。”
秋水摇头:“那小姐当初那么喜欢汤大人,结果老爷被抓了,他不也不肯帮忙吗!”
云华撇嘴:“唉,谁少年时不会喜欢几个人渣呢!好在现在我都改了!”
秋水嘟囔:“小姐才见过秦大人几次,怎么就这么相信他。”
云华的思绪不由飘散开去,喃喃着:“见过几次?加上这次都是第三次了,兴许还不止… …”
杜氏和秋水其实都不相信云华说的话,一个从前毫无关系的男人,真就毫无所求,尽心尽力帮忙捞人,这是做慈善呢?
谁知道短短三日时间,周启生还真就被放出来了,虽然整个人瘦了好几圈,看上去又憔悴又虚弱,好歹全须全尾从狱中回来了。杜氏一见人,当即就扑上去大哭了一场,周启生想起这两个月非人的遭遇,又想到混乱中走失的幼子,一时也悲从中来,夫妻俩哭成了一团。
第54章 追妻火葬场之PUA大师
云华在旁边一语不发,只吩咐秋水安排沐浴和用膳事宜,一直到父母的情绪宣泄的差不多了,才上前请示:“爹爹受苦了,要不还是先沐浴一番,吃点东西,再慢慢叙别情?”
周启生这才看到女儿,朝着她勉励的笑了笑:“爹爹的华儿长大了,这段时间你为了爹爹的事情东奔西走,着实是辛苦了。”
云华笑着摇头:“爹爹平安就好。”
周启生点点头,又道:“秦大人光风霁月,磊落无私,好,很好!华儿这一回的眼光,总算靠谱了一点!”
云华:“… …”
见她耳垂微微泛红,周启生朗笑了几声,当先往浴室去了。
等到一家三口终于可以坐在一起吃晚膳之时,周启生虽然腹中饥肠辘辘,提起筷子,却并没有马上开动,而是颇有些感慨地说了一句:“短短两个月,恍如隔世啊!”
杜氏原本面上带了几分欢喜之色,见他如此,又想起了失踪的儿子,忍不住哽咽了两声,很快又强行忍住了。
云华忙道:“秦大人已经答应我,马上会安排人出去搜寻楠儿的踪迹,爹爹和娘不必过于担忧。”
杜氏表情凄楚地摇了摇头:“秦大人一番好心,只是楠儿丢了近两月,踪迹全无,这会儿早不知道流落何处了,人海茫茫,哪里那么容易找得到?”
云华安慰道:“秦大人到底人脉广,总比我们无头苍蝇一般要好得多,他之前与我说五日内必能救出爹爹,这不是果然做到了?既然他说能找到楠儿,定然也是心里有数的,娘只管好好保重身体,等楠儿回来的时候,可得亲自到门口迎他才好呢!”
周启生也道:“咱们就听华儿的吧。今天难得否极泰来,不说这些伤心的事情了。”
一家人这才开始用膳,等吃到七八分饱,三人同时放下筷子,移步去花厅喝茶,周启生看着云华,冷不防问道:“华儿,你与爹爹说句实话,秦大人待你,到底如何?这一回他帮了这么大的忙,所求如何?”
云华见他神色郑重,连忙正襟危坐,眼观鼻鼻观心,顾左右而言他:“秦大人刚直不阿,嫉恶如仇,爹爹分明就是被冤枉的,他不过是查出事实而已… …”
周启生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云华说不下去了,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华儿,之前你心心念念就是汤家那孩子,你祖母拗不过你,才给你和那孩子定下了婚约,但… …”
周启生突然叹息一声,缓缓道:“那孩子相貌确实生的好,做官也是一把好手,但他心思深沉,实在不是良配,华儿若真嫁过去,定然是会吃亏的。之前我与你母亲,一直为此忧虑。这一回我蒙冤入狱,他始终袖手旁观,其实也在我预料之中,你若对他尚有旧情,爹爹也不怪你,只是秦大人这边,却得与他说个分明,免得其中有什么误会… …”
他一片拳拳爱女之心,随着温和的语调,自然流露,就算云华不是原身,但人同此心,她想起犹在病床上的自己的父亲,一时心头也难受起来。
“爹爹,不是你想的这样。”云华吸了吸鼻子,眼眶红红,却笑着道,“从汤恒不肯出手相救父亲那一刻,我对他已经彻底死心了。秦大人既然愿意伸出援手,论理,不管他有什么要求,我都愿意答应。何况秦大人光风霁月,待我并无任何失礼之处。只是女儿自己对秦大人心生仰慕,若真能与他结秦晋之好,实属三生有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