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祝良和青叶听得直笑。
素美说:“咱妈可真行,她上屋顶爬梯子比我都快,这会儿硬说自己不敢摘苹果,真敢编。”
安樱要帮祝大妈弄槐花,被她挡了出来,“不用不用,我一个人做饭自在,你们就开饭就行了。”
话虽这么说,这边安樱、素美和青叶几个坐那儿吹着小风,吃着西红柿,那边爷仨儿被安排搬凳子、拿碗、关火、盛菜……忙得团团转。
开饭了,围着桌子坐了一圈儿。桌子上摆的满满当当,香味扑鼻:鸡块、烤鸭、炖鹅、蒸槐花、拍黄瓜、拌豆角,醋泡花生、自制豆芽、肉丝焖粉条,鸡蛋煎荠菜。
祝大妈招呼安樱吃菜,“肉都是咱自家喂的,菜也是自家菜园里种的,妹子,也没啥好菜,你凑合吃吧。”
“这么多菜,要我做的话,一天都做不出来。”安樱佩服的给祝大妈说。
祝民说:“妈,大姨,别光说话,吃,我这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祝大妈厨艺虽然没有什么出彩之处,但是饭菜胜在真材实料且绝对新鲜,吃起来很可口。
安樱吃饭中间就忍不住问:“大姐,这菜怎么做?这么好吃,我也想学一下。”
两个人就跟小姐妹一样讲起了菜谱,其他人吃吃喝喝,寥寥工作、买卖。
只有祝四德跟个哑巴似的,吃好就悄默声儿的退席了,被祝大妈瞥见,心里暗骂一句:真是个没出息的老家伙!
没想到,等大家都吃完,收拾好碗筷,祝四德吭哧吭哧扛着个大袋子进来了。
祝良和祝民都赶紧去接,祝民好奇的问:“爸,你这是弄的啥?”
祝四德搓搓手说:“妹子好不容易来一趟,就去西边大棚摘了几个西瓜,吃个稀罕吧。”
“大哥,你这太见外了。”安樱站起来说。
祝四德连连摆手,“家里没什么好东西,也就瓜果蔬菜还能吃个新鲜。”
吃吃喝喝,已经到了半下午,青叶他们打算回去。
祝大妈早已经马不停蹄的蒸好了一锅槐花粉条大包子,装了两兜让带着。
祝民说:“大姨,你以后要常来玩,别只想着工作,你看国家都提倡你们休息两天了,这就是鼓励劳逸结合啊。”
安樱连连点头,“一定来!一定劳逸结合!”
安樱此后真的刻意减少了周末的工作量。
以前她周末加班,有时候会喊其他人也来,去过祝良家之后,跟青叶说:“现在想想我也挺招人厌的,自己反正是一个人,在家在学校都无所谓,就没想过别人家说不定凑周末亲朋好友聚会呢,都让我一句开会给搅和乱了。”
青叶连装都没有装,直接说:“那当然讨厌了,人又不是机器,有感情有家人有生活。以后你可改改吧,妈。”
“好吧,就算加班也自己加,尽量不喊别人。”
青叶的订单很受单位重视,所以推进起来就很顺利。只是科室里的氛围有点怪异,彭欣欣时不时就要在办公室说几句不阴不阳的话。
—领导说的好听,一碗水端平,平吗?咱才拿了几块钱提成?人家呢?
—小王啊,我都替你可惜,原本你也有露脸发财的机会,生生给弄没了。
—咱要是跟领导也有乱七八糟的关系就好了,说不定也会受照顾呢。
刚开始青叶还不想理她,她含沙射影,自己何必要对号入座?
谁知道彭欣欣三十好几的人了,说话一点儿不过脑子。
发货那天,领导派小王帮青叶一块看着清点货物。小王虽然心里不太乐意,但领导发话了,她也没法儿不去。
夏天的大太阳很晒,青叶把自己的太阳伞给了小王:“遮下太阳,我数,你记录就好了。”
青叶就那样顶着大太阳,一卷一卷的数了一个下午。
连那些搬运工都说:“你这女同志,猛一看像是细皮嫩肉,娇生惯养的,干起工作一点儿也不含糊啊。”
车一走,青叶甩甩头上的汗,跑到外面买了两盒冰淇淋,笑着递过去,说:“今天真是辛苦你了,吃个冰淇淋降降温,晚上我请你吃饭去。”
小王下午看青叶工作那么认真嘴上虽然没说,心里却是佩服的。现在见青叶一脸真诚的要请她吃饭,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忙说:“不用,青叶姐,这原本就是我的分内工作。”
青叶说:“现在食堂也没饭了,我也饿了,咱们就去旁边那西餐店吃牛排吧。”
一听是西餐,小王动心了。她刚上班两年,父母下岗,干点零活,她又没有订单,捉襟见肘,还没进过西餐店的门儿呢。
第97章 我永远爱你
但这顿饭终究是没有吃成。
小王兴冲冲的跟青叶出门,谁料一拐弯就遇见个头发乱蓬蓬的男孩,一把抓住小王,“姐,你跑哪儿去了?找你半天找不着!不得了了啊,咱爸叫摩托车撞了!”
“咱爸?在哪儿?”小王吓得脸都白了,“啥时候撞的?”
“医院,咱妈叫我找你,拿钱,医院要钱啊,”男孩朝小王伸着手,“咱爸都快疼死了啊,快点吧你。”
小王眼神绝望,“我没钱啊,上月工资交家里了,这月还没发工资啊。”
“我这儿有三百,你先拿去。”青叶从钱包抽出一叠钱来,放小王手里,“不够回头再说,现在先去把医院的钱交上。”
“青叶姐……”小王又急又感激,眼泪都流下来了。
青叶推她,“快去吧,回头我请你吃牛排。”
第二天一上班,青叶就去唐总办公室汇报发货情况。
小王来了,眼睛红红的,得知他爸受伤住院,彭欣欣说:“哎呀,昨天下午有电话找你,你不是陪人家查货去了,当时就能去医院!怎么样啊?你爸伤的严重不严重?”
小王不吭声,医院的钱没交齐,家里也快揭不开锅了。
她妈让她想办法先借点钱,现在彭欣欣围着她叽叽喳喳的,小王鼓起勇气小声说:“欣欣姐,那个,你能借我点钱吗?”
彭欣欣原本热烈的脸色立马冷了下来,但音量没降:“小王啊,我也想帮你,可是咱们收入一样,我也紧巴巴的,实在是爱莫能助。”
其他同事都朝小王看过来,小王满脸通红,结结巴巴说:“没关系,没关系,我就是随口一问,我……我理解。”
青叶推门进来,彭欣欣一下来了精神,“有钱人来啦,你有救啦,小王。”
小王低下头,假装整理东西。彭欣欣走到青叶跟前,说:“昨天小王陪你干活,她爸被撞……”
“我已经知道了。”青叶截住她的话头,转身柔声问小王:“你爸爸还好吗?”
小王蚊子哼哼一样,揉着眼睛说:“腿骨折了,要住院用夹板、打石膏……”
小王还没说完,彭欣欣又插话了,“这可得花不少钱啊,小王刚朝我借钱呢,我哪儿有钱啊?又不像有些人,领导罩着,订单一个接一个,提成一笔又一笔。”
青叶哗拉开包的拉链,从里面拿出三百块钱,放在小王桌子上,平静的说:“别发愁,拿去给你爸看病。”
彭欣欣呆了,青叶冷笑一声,“不帮忙就趁早闭嘴!我订单是自己做的,提成是单位发的,不多花几分功夫在工作上,永远只有羡慕嫉妒的份儿。”
青叶年轻,见人礼貌,虽然性子稍微有点孤僻,但平日里跟同事并没有什么私怨。
彭欣欣是老油条了,天天呜呜喳喳倒是热闹,自以为人缘很好。这会儿被青叶冷嘲热讽了一顿,原本指望其他同事帮自己说话呢,谁知道势头不知道怎么就变了。
刚还看热闹的几个同事,这时候开始你一言我一语了。
—确实得多花功夫在工作上了,不能等着掉馅饼,青叶回头教教我们怎么开发客户吧。
—小王啊,瞧你青叶姐多好,三百啊,这不是雪中送炭是什么?
—咱们科室要不是青叶的订单,估计已经被单位砍掉了,不创造效益,谁待见?
彭欣欣傻眼了,没想到哇,这一个个的墙头草,平时嘟囔领导不公,忌妒青叶拿钱多,这会儿又顺风倒了?
同事们也精着呢,眼看领导器重青叶,人家又有钱,还仗义,为啥要跟人家作对?傻子才会跟彭欣欣站一块。
青叶过了几天才给祝良说自己借给小王钱的事儿。
“我是觉得,菲律宾这个订单如果小王认真一点儿,那就没我的事儿了。现在她家里确实不容易,就还了她一个人情吧,虽然她人情也有点不像人情。”
“你觉得怎么处理舒服就怎么办,我觉得这样就挺好。”祝良说。
青叶抱着膝盖坐在沙发上,一大会儿不说话,忽然说:“要是我哪天不想在单位干了,你会拦着我吗?”
“干吗这么问?是不是又遇见糟心的事儿了?”
青叶垂下眼帘,无奈的说:“我觉得干什么手脚都被拉扯着,这种被束缚的感觉很难受。”然后又抬头认真的看着祝良:“我说的是真的,哪天我受不了了,我就逃出来。”
“那不叫逃出来,那叫另辟蹊径。”祝良递给青叶一颗糖,说,“我还是那句话,想好了就去做,这不还有我呢。再说了,你这几年干什么都干的那么好,没什么可担心的。”
青叶捏着那颗糖看,糖纸上大红的喜字,“这谁的喜糖?”
“小白和孙晓曦的,下周末他俩结婚呢。”祝良替青叶剥了糖纸,放在嘴里,“婚礼在花园酒店办。”
“花园酒店不是四星级吗?”青叶吃惊的说,“小白家不是农村的吗?弟弟还要上大学。”
“咬牙办呗,孙晓曦家要求的,说她姐当时就在那儿办的,不能委屈了二姑娘。”祝良说,“小白老早就开始吃糠咽菜省钱了,孙晓曦好像一直背着家里偷偷补贴他呢。”
婚礼那天,青叶和祝良去了。
小白父母穿着簇新的褂子、裤子,满脸紧张无助。
孙晓曦爸妈笑容可掬,迎来送往。
小白有点憔悴,但新郎官的喜气还是有的。孙晓曦看起来很开心,婚礼上司仪喊的是“新郎吻新娘”,她自己往前几步,踮脚就亲了小白,还抢过司仪的话筒,大声说:“白洪波,我会永远爱你。”
大厅里哄堂大笑,连一直神情紧绷的小白父母都露出了笑容。
别人笑,青叶却眼眶湿润,每次参加别人婚礼她都这样。
青叶戳戳祝良的胳膊,眼睛看着台上,唇语说:“我也永远爱你。”
祝良攥了攥她的手,表示“俺也一样。”
从花园酒店出来,祝良回家,青叶去学校找安樱了。
安樱住的是家属院里的一套房子,两室一厅,一间卧室,一间书房,青叶也有一把钥匙。此时是下午三点多,青叶却见铁将军把门,没人。
青叶开门进屋,桌上有一个纸条,安樱好像预料到她要来似的,留言写了:外出摘苹果,四点钟回来。
青叶拿着纸条笑了。自从摘过槐花,她妈好像发现了大自然的美,每周末都要跑到户外溜达一圈,即使是夏天时候也不例外。有回还拉青叶去郊外捉蝉。
“你变得我都快不认识了,妈,做梦也没想到你除了工作,还能干点别的事儿。”
“国家都提倡我们双休了,我还能不遵守政策?”安樱说的理直气壮的,“我要把疲劳战转换成效率战。”
青叶坐那儿没多大会儿,有人敲门。青叶以为是安樱回来了,就兴冲冲去开门,还隔着门喊了一句,“妈,你摘苹果回来了?”
门一打开,外面站的却是戴爱国,还有门卫大叔。
“我都说了安校长不在,这个人非得进来找,拉都拉不住……”门卫大叔皱眉斜眼的看着戴爱国,“看过了,没在吧?信了吧?”
“这我闺女!”戴爱国恶声恶气的怼了回去,“你懂个屁,看门狗,我都说了我找校长是家事儿。”
青叶把门卫打发走,也不让戴爱国进门,反而走出来,还顺手把门带上了。
她现在看戴爱国就像看熟悉的陌生人,他什么德行,她清楚。他又要出什么幺蛾子,青叶完全不能想象,也懒得去想。
“母女相认了啊?看起来还处的不错?你这就卖国投敌吧?她不要你,我养你,你跑人家那边去。”戴爱国唠唠叨叨,“你说说这不就是卖国投敌?你是觉得她是校长,比我有本事儿……”
青叶打断他,“我妈不在,你要是专门过来恶心我的,就回去吧。”
说罢扭身就要进屋关门,戴爱国这才闭了嘴,“你这个孩子就是经不起逗!一说就恼!真是……”
“对,我不像你经得起人逗,我已经恼了。”青叶冷冰冰的说。
戴爱国见青叶来真的,这才把刚才那死皮赖脸的劲儿收敛了。
点个烟,吧嗒吧嗒抽着,说:“是这么个事儿,你哥家孩子跟人打架了,好像对方还住院了,让赔住院费。让你妈断官司时候帮衬着点儿,别胳膊肘往外拐。”
青叶都听懵了,“我哥?我哥是谁?”
“就是你李阿姨家孙子在这儿上学,跟同学打架了。这听不懂?”戴爱国反倒先不耐烦起来了,“屁大点儿事,那家人天天跑到门市上闹,闹得生意都不好了,回家我还得跟着遭殃。”
“打人赔钱,天经地义,你找谁都没用。”青叶无动无衷,“你遭不遭殃也和我妈无关,你还是回去吧。”
戴爱国一听就瞪起了眼,手指头里夹着个烟头指着青叶,咬牙切齿说:“我就知道你心硬,行,我不跟你说,我等她回来跟她说。”
“那你随意吧。”青叶就返身进屋,“咔嚓”把门从里面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