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派人去查,把祚阳的官员查探清楚,该处罚处罚,该斩首斩首。
但她也知道,她做不到。
祚阳太守是太傅的妻弟。
朝中还有些国公和官员的亲人,就在祚阳任职。
若她动了,这些人的心也会动。
祚阳压榨百姓得到的民脂民膏,一定也有些到了京中这些人的手里。
若是清查了祚阳,京中百官可能会和她离心。
更何况,祚阳把奏折里编造的经过说得详实,证据也已做好。
她知道,就算派人去查,也查不到其他的事实了。
第二日,她就收到了很多的奏折。
上面的内容一致,都要求严惩乱民,并对祚阳官员恪尽职守加以奖赏。
晋恪看着这些奏折,觉得可笑。
她又拿出了之前祚阳的折子,一字一字认真看。
果真写的滴水不漏。
他们说自己对祚阳城内严加管控,粮食水都不足,所以集中调用。
还说商会的人自愿帮助官府,所以请求对商会的几人加以褒奖。
晋恪想了想,那个下令把许老板的粮食都收走的吴家的商会公子,许是也在被褒奖的名单里吧。
许老板于他们而言,不过是个不怎么赏心悦目的杂草罢了。
她放下奏折,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比起要天下,她更想当个好人。
她其实知道现在应该怎么做。祚阳的官有问题,但现在绝不能动手,要默默行动,查到证据,架空权力。
首先,她要按照他们奏折的说法,把乱民处死,然后给祚阳官员和商会褒奖。
等他们松懈后,她再派人去祚阳,慢慢查探。
快了几个月,慢了几年,她总能把一切查清楚,雷霆一击,重新造一个清白的晋国。
只是,现在,需要一些牺牲。
所有的成功都需要牺牲。
但她下不了狠心,做不了狠事。
国师说得对,她身上有太多对于上位者无用的东西。
比如良心和不忍。
她在枝雪和杜揽的命,和屯田案牵涉的百姓中,做不出最好的决定。
她当过狗花,知道许老板的一步步难过,知道铁柱子的反抗是为了谁。
晋恪做不到掩着自己的耳目,去处死他们。
她想当千古女帝,但她又想护住每条性命。
想要的太多,就什么都得不到。
她的笔在奏折上悬了很久,终究没办法落下。
殿里幽静,没有人声。
明明还是白日,却昏暗起来。
晋恪没有察觉到,窗下有了人影。
是国师。
他坐在椅上,腿上盖着薄被,怜悯地看着她。
“公主,”国师叫她:“你打算做什么?”
晋恪不语。
两人沉默许久,她终于开了口:“他们不该死。”
国师听到她语气中的坚决:“那你准备怎么做?”
晋恪并不知道该怎么做。
她只会拖着,拖到必须决策的时候。
她不想杀他们,但也动不了其他。
最后,她大抵也不会杀他们,杀了他们,她会被自己的心折磨一辈子。